/楼春临(85级宗教系)
另类“唯物主义者”
1985年,我进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专业。上大学以前,我跟所有的中国中小学生一样, 从小到大接受无神论教育, 就像很少有人去怀疑老师教给我们数理化的课程是不是正确,我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无神论有什么问题。我们接受无神论,就跟我们接受1+1=2一样地自然。
我当时选择宗教专业完全是出于好奇,因为宗教当时给我的感觉好像非常神秘,我想要了解它到底是什么。当时, 北大开设这个宗教专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国家培养宗教干部人才。这样,他们在地方上跟宗教团体沟通的时候,可以理解并尊重对方的想法。
虽然我们上的第一门专业课是马克思主义宗教学原理, 但是对于80年代的北大同学们而言,一定记得当时的北大各种思潮大量涌入,尤其是哲学系。中国哲学史和西方哲学史都是必修课。无论怎样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去看问题,仍然不可避免地会读到各种学说最原初的说法。突然间面对各种各样的唯物主义及唯心主义理论,我们不得不开始自己的独立思考:各种学说是怎样产生的?各自的合理性是什么?哪种学说对世界的解释最合理? 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马克思主义。
上北大之前, 马克思主义是我们接受的唯一的哲学理论, 也被当作唯一的真理。通过学西方哲学史,我知道了马克思的唯物论是继承了费尔巴哈的唯物论,马克思的辨证法源于黑格尔,马克思主义强调没有终极真理。按照马克思本人的理论,唯物辨证法也是人类哲学思想史发展到一定时期的产物,它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终极的真理。
在读宗教专业期间,我们学习了世界上的五大宗教,包括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还有道教,以及中国的一些民间宗教。实习期间我们去了寺庙、道观,还有教堂。我当时去了海淀的那所基督教堂。我们当时去,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想去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信宗教。
在所有这些宗教中,我当时对基督教印象最好。去教堂时,常常会感到一种平和愉悦。大三实习时,我选择了基督教。我们当时去福建实习,去了很多村县,跟当地的宗教干部以及基督徒们有广泛的接触。福建的村县有很多所谓的“基督村”,就是90%以上的村民都是基督徒。政府对这些基督村倍加赞赏,因为这些人遵纪守法不给政府添任何麻烦;甚至对那些信仰罗马天主教的地下教会,普通的宗教干部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有特务嫌疑。
我对于中国宗教环境的了解,主要是1988年在福建实习时期的观察(诚然,之后的30年中,中国的宗教政策多有变化,这不在本文探讨范围之内)。
当我大学毕业时,我已经从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了虽然仍然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对基督信仰开始有所了解而且很有好感。
我完全被说服了
后来我去了新加坡,在一所私立幼儿园当中文老师。当时有另外一位中文老师是神学院毕业,她丈夫是一间教堂的牧师。其他同事都是英校毕业的讲英文的老师,所以我们俩的关系就比较亲近。有时,当她丈夫的教会有特别讲员时,她会约我去,我也总是欣然接受。
有一次,讲员是一位在读神学博士的姐妹,我现在忘记她的名字了。记得她是很有名的传道人,在全球巡回作见证。她是东京大学佛学博士毕业,后来改信了基督教。当时正在神学院攻读博士的她讲了很多自己身为佛教徒的经历, 又讲了她是如何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转变为一名基督徒的。我虽然不太记得她讲的具体内容,只记得当时我非常震撼。我开始意识到,灵界是真实存在的,属灵的争战是真实的, 人的灵魂是一种相对于肉体来说具有自身独立性的存在。
接下来没多久,我就到了美国芝加哥。我儿子刚刚3岁多。当时我除了在西北大学修电脑课程,就是带儿子。我也不记得是如何遇见了其他有孩子的妈妈们,她们约我去参加查经班。
每周五晚上,我们先聚餐,每人都带一份自己最拿手的菜跟大家分享,然后查经。这种聚会的好处在于,一来孩子有玩伴,二来自己也有机会享用美食。说实话,这两点是最吸引我的,第三点才是查经的内容。我当时已经相信有神灵的存在,问题只是想搞清楚无神论错在哪里。还有,相信有神论就是反科学吗?为什么基督教的神才是唯一的真神?
当时查经小组的组长夫妇两人都是从大陆来的。这位弟兄是中国科技大学毕业的,而且参加聚会的也都是大陆过来的,有的在西北大学读书,有的在西北大学做研究。大家都有类似的无神论背景,而且都有很强的科学精神。令我钦佩的是,这个查经班的组长,真的很懂得怎么带领有这样背景的人。在查经过程中,他们把重点放在无神论到底错在哪里;另外,也会分享中国文化跟基督教文化之间有没有关系。
首先,就人类的起源来说, 最流行的就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以及神造论。我们很熟悉进化论,但是在接受进化论思想前,我们大多未经理性的思考, 不加思索地把它视为真理。在这个查经班里,进化论的思想受到了挑战。进化论的基本理论是自然的发展是从简单到复杂,从单一细胞到多元细胞,由简单的海洋生物发展到两栖类,然后再发展到陆地上的动物,然后到更复杂的哺乳动物,最后由猿变成了人;所以这一理论的关键是物种之间不能有跨跃。但是,从猿到人就是一个跨跃,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从猿到人是一个连续性的变化过程,所以进化论仍然只是一种科学假说, 不是已被证实的理论。
其次,关于世界的起源。除了神造论,最流行的世界起源说就是大爆炸理论。可是,如果大爆炸的背后没有一个智慧的存在,那么怎么能够解释这世界怎么会如此有序,如此有规律,如此复杂而完美呢?就从我们凡夫俗子所见所闻,哪怕造一把简单的椅子,都需要有一个设计师,何况如此精妙的宇宙。如果大爆炸背后没有一个智慧的存在,如此精妙的世界是随机碰撞的结果, 那不是荒谬至极吗?
所以,为什么不能试试看神造论是否合理呢?如果从世界起源的角度来考虑,只有一位神才可能造出一个不互相矛盾, 完全符合逻辑, 有完美秩序的世界。正因为一位神造出了一个有完美秩序的世界,才为科学提供了前提及可能性,因为科学就是想要去发现自然规律。如果世界是混沌的,混乱的,无秩序的,那么科学也就不可能存在了。
唯一阻止我信耶稣基督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只有耶稣基督才是唯一的真神?基督徒给出的答案就在《圣经》里。在新约圣经中,除了记录许多见证人的见证,耶稣自己也说祂是唯一的道路,真理,生命。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你是基督徒,你当然相信《圣经》里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还不是个基督徒,凭什么要相信《圣经》里的话都是真的?这时有人问什么样的书,你会相信上面说的话是真的呢?《圣经》是世界上印刷量最大的一本书,而且《圣经》,尤其是新约圣经,已经被无数人考证。这样的一本书,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当时我对于这样的反问感到非常诧异。对呀,为什么我不相信新约圣经上的话是真的呢?于是我开始读新约圣经。刚开始读的时候,我发现里边有很多细节不完全一致的记录。对于这些细节上的不一致,我不仅没有认为这证明了福音书是不正确的,反而恰恰证明了福音书是当事人对发生的事情的真实记忆。我们在心理学上读到过这样的试验:让一群人观察一样蓝色的东西,然后问他们看见什么颜色。75%的人会说蓝色,但其他25%的人会说出各种各样的其它颜色。所以说如果是不同的人看到了同样的一件事,然后在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在细节上是会有差异的。
我接着读《使徒行传》、《罗马书》和使徒书信一直到《启示录》。当我读完之后,我完全地被说服了。很多人信主的障碍是一些《圣经》中记载的神迹他们没有办法接受,尤其是处女怀孕。但是神软化我的心,我当时读到童贞女怀孕,我就想既然祂是神,祂当然有能力也有权柄去创造一些“例外”。这个时候,我就决定信主了。
我当时承认自己是一个罪人,也愿意接受耶稣基督作我的救主,而且我感到神非常地祝福我,我非常地感恩。
信主后的感受与装备
当时这个查经班,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前面提到的他们知道怎么有效地带领那些大陆背景的人信主。他们从来没有让人感到有被强迫的感觉,他们从来没有劝过我们去教会,他们允许我们完全以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渐渐地认识神。他们提供一个非常温暖的环境,让我们感受到受欢迎被关心。
我参加了查经班两年多的时间才信主,而且信主后不到一年就离开了芝加哥。他们真的完全是为了传福音,丝毫不考虑个人得失。他们在主里所做的,神必纪念。我之所以会特别强调他们这种完全是在为神的国做工,丝毫没有掺杂任何其它目的,是因为我后来的一些经历。当我在洛杉矶时,我去了一间很大的华人教会,那里有好几位牧师。其中有一位师母居然向我们传授秘诀,说要去找那些有工作有家的作为目标,因为这些人通常会留下来。如果是那些还在校读书的人,就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他们过几年多半会去别的地方。
另外在那段查经班时期, 我们接触到一套名为《神州》的光碟。那光碟详细地列举了很多中国文化中跟《圣经》记载相符的例子。《神州》有四片光碟,其中大多数内容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我看了以后,觉得很悲哀。我感到中华民族是一个远离神的民族。我因此常常为中国祷告,希望神怜悯中华民族。我也希望中国的基督徒能越来越多,希望当更多的人悔改信主的时候,神能够接纳这个民族,使其能够因着福音成为一个被神拣选、受神祝福的民族。
最后我想再谈谈我为什么去读神学,以及读神学后的一些感受。
我喜欢我的工作,而且不想做一个受别人供养的传道人,所以我想退休后去做给中国人传福音的传教士。有一天我在车里听福音台,听到说中国缺乏受过正规培训的传道人。我就想,如果将来想回国做传道人,我是不是需要做一些装备呢?于是我在网上找到了这家神学院。
我当时除了想要装备自己,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渴望能够感受到圣灵。因为我一直来信主都是从理性上接受,但是没有过超乎一切理性的感性上的经验。我常常感到自己亏欠了神,神对我的祝福满满,可是我却几乎没有为神的国做什么工。我希望能够通过神学院的学习,更多地认识神,能够建立起与神之间亲密的个人关系。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明明确确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圣灵对我的呼召。
神真是大有怜悯恩慈。我晚上经常会半夜醒来,但通常很快就会又睡着。每当我醒来时,我就会祷告,无论什么事情,如果当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就会为那事祷告。我在上神学院时,正在想换工作,我已发了简历,参加了面试。然后有一天半夜醒来,我正打算为这个面试结果祷告的时候,忽然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确信猛然临到了我。我当时也没有觉得奇怪,就想,既然已经成了,就不用再为这事祷告了。于是我开始为这事成了赞美神。
这个体验真的是非常奇妙,我当时就确信我拿到这份工作了,而这种确信是我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感到过如此确信,这种确信无法用理性解释,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相信这一定是出于圣灵,这正是我多年来所渴望的那种被圣灵触摸的感受。
在修“传福音展示恩典”这门课的时候, 我经历到圣灵的同在,因为很多很普通的教义都对我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比如“蒙恩得救”。作为一个基督徒,我们不必再活在罪的重压之下,因为耶稣基督已经为我们所有的罪而死:过去的罪,现在的罪和将来的罪。神不仅赦免了我们的罪,而且使我们在圣灵的帮助与指引下活出神所喜悦的生命。祷告是求圣灵帮助最有效的武器,《圣经》说要恒常祷告。祷告不只是求神做什么,更重要的是要赞美神,时刻谨记神是创造宇宙万物的神,是全能的神,是赋予人生命也是赋予生命意义的神!
前两天在群里看到弟兄姐妹讨论关于罪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基督徒犯罪会不会因此失去神的恩典?我认为基督徒不会因为软弱犯罪就失去神的恩典,但如果犯罪后仍不悔改,有可能会从恩典中坠落。第二个问题,基督徒是不是可以不停地活在罪中?我认为当然不是。一个真心悔改的基督徒会祈求圣灵帮助,并靠着上帝的恩典和真理,渐渐地活出属灵的生命。
最后谈谈“培植教会”这门课最让我受益的一点,是课程强调我们在传福音的时候,我们的职责只是传,只有圣灵才是改变人心的力量。所以我们在传福音的时候,不要有负担,因为我们或许只是播撒种子的人,神会预备其他的人来收割。这样我们传福音就不会患得患失,也不会因为看不到果效而气馁,才比较容易坚持下去。
我们要避免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赢得人心,我们或许能够说服一个人在辩论中取胜,但是只有圣灵才能带来人心的转变。
我现在积极参与教会服事,加入了唱诗班,带儿童主日学,并带领每周三晚上的查经。同时,正在学习如何带门徒训练。
作者简介:
楼春临,出生于乌鲁木齐。1985-1989年,哲学系本科。现住美国大华盛顿特区,任全职众议院高级信息系统安全分析师。2001年母亲节在芝加哥华人教会决志并受洗。2016年底获神学学士学位。目前参与教会儿童主日学及成人查经班事工,并在监狱团契(Prison Fellowship)作志愿者司法大使(Justice Ambassador)。新冠肺炎疫情过后打算开放家庭举办每周一次的查经班。最喜欢经文:“你们要休息,要知道我是神。”(《诗篇》4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