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两张全家福相片上没有两个小弟弟。

    第一张是大姐1959年被招收去黑龙江开发北大荒时照的。那时我还没上学。上面有年轻时的父母亲，大姐，二姐，三姐，我哥哥和我，还有二弟弟。我们八个人，那是我第一次照相，真实的写照。我穿的小褂子上还缺了一个扣子，露出一块肚皮。关于大姐响应号召参加北大荒开发，胡同里有个大娘还对父母亲说，姑娘家家的你们就放心让她走那么远哪？父亲说，这是国家组织招收的，跟部队上一样，都是有纪律性的，自己的闺女正派，放心。父亲还对我们说，叫你大姐先去干着看看，如果那地方好，以后你们长大了都可以去。

    第二张是1961年，父亲要送二姐去到北大荒大姐那儿时照的。不记得因为什么，本家大爷家的大哥请来了照相馆的人，带来照相机。照相机架在有四条细高腿的架上，上面蒙着一块红布。

    就在大哥的院子里，大哥全家照完相后，我们全家都换上他家的衣服也照了相。父亲换上了大哥的制服，上衣兜上还别着两管钢笔。母亲换上了大嫂的中式大襟的小格格上衣，梳着一头黑发，后面的发髻看不到，但前额头顶左边的一道偏缝清清楚楚。向右旁梳的一缕短发抹在耳朵后面，垂到脖颈，脸上端庄但没有笑意，两眼有点深凹。母亲那是大病初愈，算起来正怀着三弟。二姐穿一件深蓝底有树叶图案的上衣，有点撅嘴没有笑容。三姐穿一件格格上衣，平时她总嫌自己眼睛长得小，照相时努力睁着眼，瞪得有点太大，显得不自然了。我哥哥上学入队了，还戴着红领巾。我换上了大哥的大闺女的衣服，我们俩一般大，她是春天生日，我是秋天生日，小时候都在一起玩。那是一件深绿色大翻领，前面还带有两个毛绒球球的毛衣外套，很合身。我头上还用人家的绸子发带扎了两个小辫子，显得挺富贵的样子。二弟弟换上了大哥家跟他一般大的小儿子的衣服。

    那天，全家人端坐在大哥家养满鲜花的院子里，照了一张很像样的全家福。那张相片还没找到，不过已经印在我的脑子里了，抹不掉了。

    那时候大哥家日子过得挺好的。他家成分好像是贫农，大爷是村里原来的农救会长。大娘也参加村里的活动。大哥是国家干部，在外乡工作。大嫂是村里的妇女主任，长得特别漂亮，也特别会梳妆打扮。他们都是党员，在村里威望很高，日子过得顺心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