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开冒 一丘千壑

前段时间，姥姥不疼舅舅不亲的菜贩子们突然得宠，受到权威媒体的关怀，监管部门要斩断互联网巨头伸向社区蔬菜团购的黑手，为菜贩子保住了饭碗。

权威媒体给互联网巨头指出一条通向星辰大海的康庄大道，让他们勇于攀登科技高峰而羞于跟菜贩子抢饭碗。菜贩子们在懵然无知中被救了一把。

看《007》系列电影，感到帝国主义真能吹牛逼，总在核弹要毁灭地球的最后一刻，派杰士邦拆掉了滴滴答答的倒计时装置。人类在不知不觉间被杰士邦一次次拯救，还用不着欠他人情。以前大英帝国全世界殖民，虽然给落后地区带来了先进文明，但一直被左翼控诉。只好虚构杰士邦，满世界应对危机，拆弹救火，算是还世界的人情吧。

有些地方的志士，更有救世情怀，他们以救劳苦大众为己任。但劳苦大众兴高采烈地跟着志士干掉了富人后，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劳苦了。以前喊人家小甜甜，现在喊人家低端人口。

“为了谁”是骨灰级意识形态。本来逐鹿天下是为了喝鹿肉汤，却不能心直口快实话实说，而要说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看不惯把草民倒挂着的体位，要“解民于倒悬”。成功后，忙着作威作福，给草民换了条新绳子，调整一下体位继续“纤绳上荡悠悠”。

直到英国人亚当·斯密看不下去了，写了本《国富论》，阐明“经济人”原理，证明在完善的市场秩序下，每个人只“为自己”照样能创造出繁荣社会，没有必要苦苦寻找“为了别人”的借口来包装。当然，亚当·斯密还写过一本《道德情操论》，高度赞美舍己为人的道德情操，但反对以“利他”之名行“利己”之实。

有个民间故事：一个小财主没生出儿子，跟妻子商量要纳妾，说“也是为了你”。小妾果然给他生了儿子，爹就天天对儿子说“为了你”，儿子从小听到大，听烦了，反唇相讥“你是为了自己！哪是为了我？别整天摆出一付‘锄禾日当午’的辛苦相好伐！”

所以，当听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套近乎说“为了你”啥啥的，八成是有烂账让你埋单。晁盖劫取生辰纲时，还是讲江湖规矩的。如果他宣布劫不义之财是为了黄泥岗周围的劳苦大众，蔡太师还不得把黄泥岗的乡亲们折腾死呀！不给喝汤却给黑锅背，不讲武德嘛。

看网络巨头不顺眼，就整顿呗，但别打着保护菜贩子的幌子。菜贩子被撵得抱头鼠窜时咋不叹息菜贩子饭碗呢？按古龙的说法，除了杀手和卖淫这两个古老的手工行业不会被淘汰外，其他行业都面临转型。汽车普及后，骆驼祥子可以放下黄包车转型开出租；滴滴打车并没有消灭出租车，反而使出租车行业资源配置更合理。“蛋壳租房”爆雷后，成了互联网的一条罪证。其实，只要监管部门规定租户与房东的付款期限必须一致，咋会爆雷？把监管失误推给互联网，有点不厚道吧？如果跳楼自杀比例增加，就要拆除高层建筑？一个朋友调侃说：美国放开大麻市场，还不砸了毒贩子的饭碗？

菜贩子不生产蔬菜，只是蔬菜的搬运工，更像是一个隐喻。还有很多部门也不生产财富，只是控制着财富的搬运和流通。菜贩子的生存空间被压缩，让一些部门对互联网有种触类旁通的敏感——将来会不会压缩自己的利润空间？会不会被抢饭碗？

互联网可能改变菜贩子的经营模式，但丢不了饭碗。菜贩子会算账：为了一只碗，背了一口锅，真不划算。

2020.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