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岁的沙白女士赴瑞士旅游自杀,网友从来没见过这种轰轰烈烈的自杀方式,所以引起广泛关注。各路写手纷纷发表见解,支持的和质疑的开撕,有的寻找意义,有的寻找意境。沙白舍身,围观者取义——生命的意义、自由的含义;围观者取意——生命的美学价值、生死之际的泼墨写意……
批评者指责沙白女士不尊医嘱怕用激素任性妄为造成了病情恶化,不尊重生命不顾惜父母,对身体不“忠”对父母不孝,只为阳光下奔跑,为了古铜色皮肤和瘦俏身材及自由的性生活,把健康置之度外,跟穷奢极欲的昏君有什么两样?支持者为她放纵不羁爱自由而喝彩,赞赏她对自己生命的自主处置权。沙白女士倍享身后哀荣和衰荣,生如夏花之荣耀衰若秋叶飘零,活得精致死的极致。
有关沙白女士生前的方方面面,旁观者都说到了,外溢出的各种主义的联想也抒发得淋漓尽致了。今天她都过了头七,这热点差不多也降下来了,那就不妨再外溢一下,借沙白事件的几个关键词“系统性红斑狼疮”、“激素”、“自杀”来说些跟她无关的事儿。
2024年10月24日,43岁的沙白女士赴瑞士“协助自杀”了,380年前的4月24日,一个33岁的年轻人选择了“自助式”自杀,在皇宫边上一棵歪脖树上自缢了,这个生命长度比沙白短十年的青年人叫朱由检。他的生命宽度更不能与沙白女士比,她去过四十多个国家,体验过各种快乐生活,他宵衣旰食愁眉不展,在阴森的皇宫里度过了身心俱疲肝胆俱裂的灰暗日子,她生命的长度、宽度远远超过了他,都是自杀者,差距很大呀。朱由检是大明的首脑,内阁大臣、秉笔太监、东西厂、东林党、浙党及士子百工本来是王朝肌体的免疫系统,但秦制王朝先天带有“系统性红斑狼疮”隐患,免疫系统会攻击自己的肌体,朱由检时期已经攻击肾脏,不能透析,王朝失去了排毒功能,自杀是王朝首脑的明智选择。
周制的体质不易患免疫疾病,封建领主制分层明确,小共同体发达,社会肌体系统运行健康。消灭了小共同体的大一统秦制之下,免疫系统攻击自身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法家的“性恶论”是秦制“红斑狼疮”的根源之一,秦晖说“秦代法家政策是反宗法、抑族权、消解小共同体,使专制皇权能直接延伸到臣民个人而不致受到自治团体之阻隔。因此法家在理论上崇奉性恶论,黜亲情而尚权势”。
黄宗羲对这种“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症状描述的最清楚:
后世之法,藏天下于筐箧者也。利不欲其遗于下,福必欲其敛于上。用一人焉则疑其自私,而又用一人以制其私。行一事焉则虑其可欺,而又设一事以防其欺。天下之人共知其筐箧之所在,吾亦鳃鳃然,日惟筐箧之是虞。故其法不得不密,法愈密而天下之乱即生于法之中,所谓非法之法也。
“法愈密而天下之乱即生于法之中,所谓非法之法也。”就是王朝肌体免疫系统攻击自身的典型症状。外戚宦官乱政,权臣藩镇背刺,昏君自暴自弃,免疫系统
攻击自身。
幸亏,汉代就找到了传统配方,用儒家当“激素”,“表儒里法”化解红斑狼疮的毒素,让王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清晚期,差点找到了共和的“透析”大法,可惜器脏已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不胜唏嘘哀哉。
两个红斑狼疮患者,相隔380年自杀,凄美还是绝美并不重要,只是感觉到我们这嘎嘎在呼唤激素,还渴望透析。
2024.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