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聊》四
野狗B带着野狗去见他心目中的崇拜者——那位盘踞在祁连山腰的大野狗。一路走,野狗很是兴奋,一边不停地问野狗B关于大野狗的情况。野狗B也就不厌其烦地给它一一道来。
原来,大野狗以前也是在城里一家大老板那里当看门狗,大老板工程完了,就把他抛弃了。大野狗在城市里流浪了一段,身无栖息之地,食无东西裹腹,恰又遇城里打狗,经常有一批批的流浪狗被四处捉到后,送到戈壁滩上流放,大野狗很招眼,当然就被捕了,放进铁笼车,送到祁连山下。
送来的流浪狗因没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大部分,都因饥寒交迫,或是遭其它猛兽的攻击而身亡。而大野狗适应野外生存力强很多,很快,就知道了哪里有耗子洞,哪里有旱獭出没,那里有呱呱鸡鸣,就带领剩下不多的几条狗,顽强地活了下来,几经繁衍,成了一群。
野狗一路听,一路欣赏着大戈壁上的风光,兴奋无比——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好去处,虽然一路口渴腹饥,太阳曝晒,狂风猛吹,但心里,却是激情满怀,一点儿不感觉到苦与累——尽管两爪都跑出了血,浑身的汗将毛粘成了毡。
经过一天一夜跋涉,终于来到了山脚下,远远地,就看见了大野狗的营地——一个被人遗弃了的废煤矿点。
俩狗紧走两步,却横路被红柳丛蹿出的另俩狗拦住:“哪来的?”
俩狗报了来历与目的。
另俩狗:“等等,我先去给大王汇报一下。”
野狗纳闷,对野狗B:“这见个大野狗,还有如此程序?”
野狗B:“跟人学的,按理,狗没这规距。”
呆一会,俩狗回来,道:“我家大王说了,既然是来落草的,就给你俩碗饭吃。但是,当守这里的规距。”
俩狗沿条羊肠小道,被领上山去,绕几个弯,来到几个废弃的破煤窑前,见着一条大黑狗,正慵懒地半躺在一窑前破沙发中,见二狗进来,眯开一只眼。
野狗B:“狗爷, 我们来投奔你。”
大野狗:“二位是怎么知道我这的?”
野狗B两前爪竖起,做恭维状:“狗爷的大名在城里都传疯,说成了精,领着一帮流浪狗如何如何,打下一片天下……下一步,好像人都吵吵着,要给您建祠——人好干这个。”
大野狗得意:“不会是人派你们来侦探我们的吧?到时候,给我们来个锅端?”
野狗B:“哪里哪里,狗爷你说的。他们人,最爱拜神拜鬼,你的故事真的被传成了神。不然,我从哪里知道你的?我俩真是慕你大名而来。”
大野狗吩咐手下:“去,先给他们点今天大伙吃剩下的皮馕,让他们填填肚子。关在外边的那个木栏栅里,审查两日。”
一群野狗不由分说将其两个揪了塞进栏栅。
野狗愕,对野狗B:‘咋回事?我们投奔它们,为自由而来,怎么还要关我们?只有人对人不信任,哪有狗对狗,还不信任的?”
野狗B:“没办法的事,我估计,是在城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耳闻目染,跟上人学的。我们既然投奔人家而来,也就先认了。”
野狗:“刚来,就关禁闭,还倒不如了城里。听你刚才狗爷狗爷的,嘴那个甜!我们平时叫我们主人,才叫到‘爸’的辈份。在主人哪里当儿子,在这里,却当起了孙子!再说了,只有人与人之间,才这么称呼。哪有狗与狗之间,也爷爷长爷爷短的!”
野狗B嬉:"我这么叫,也是跟人学的,狗也是环境的产物。”
关了两天,禁闭解除了。大野狗大清早,说:“看上去,你俩不像是人派来的细作。明天,就跟其它狗一起,去围猎吧。”
野狗私下里悄声道:“它让我们去围猎,他干嘛?他应该领着我们去呀。”
野狗B:“好多人的规距,狗都学来了。我不是说,狗是环境的产物嘛。”
晚上,群狗将捕杀的对象——呈在大野狗面前表功。大野狗对众狗捕猎数量多寡,或表扬,或斥责一番,然后,他先开吃,众狗围观。等他吃完,众狗才下嘴。
野狗忿:“怎么他不捕猎,他倒先吃?而且,尽拣好的地方下口。”
野狗B:“跟人学来的。本来,我们的祖先,都是群捕群吃,没有等级观的。”
野狗:“你看看,专们吃健子肉,馕馕踹的肉,全留给下边其它狗。我以前听你把他吹得多好,实际接触,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来,任何事情,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里,其实并不自由平等。”
晚上睡觉,他俩虽被解除了考察,但,却被支到个最外边的山坡下去睡,没遮没挡,冷风嗖嗖。 野狗就又生埋怨:“你看看,他呆在窑洞里,身子底下是沙发,沙发上,又有软和的褥子。有地儿也不让我们进去,将我们赶在这里。这跟在城里半夜墓地里呆的生活,有啥两样?”
野狗B:“跟人学的,显示他的位尊。以前的狗,是没有这些个毛病的。既然来了,就忍吧。毕竟,吃的是新鲜的肉,又没有了被追杀的恐惧。”
又过了两天,野狗又悄声埋怨:“妈妈的,所有的母狗,都被它一狗独占。我今天想跟一母狗粘点腥,它马上冲上来,向我猛吼两声,吓死我!在城里时,我还偶尔能捞到条母流浪狗,占个便宜。在这里,连这点机会也没了,交配权,都被它一个占了,这公平嘛?”
野狗B:“这毛病,好像是出自本能。凡动物,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人也一样,不过进化了一点罢了。”
野狗:“吃,得吃他吃剩的;住,他住最好的;围猎,他不动,全由我们去;母狗,全由他占着。还得一天听他的管束,训斥。这日子,过得有个啥滋味,倒不如回城去,伴个流浪母狗,石榴裙下快活,就是被送到火锅店,也值!”
野狗B:“忍忍吧。你不听狗爷每天都给我们说嘛,等猴年马月后,人就会自个把自个弄绝种的——听说,他们人的精子,现在都在退化。等城里的人死绝了,生态环境就会好起来,山里的动物也就会多起来。到那时,围猎一天,就可以躺着吃十天。母狗嘛,群大了,有的是,狗爷一个也全占不完——就像现在的人。它会分出一些个供大家共享的。”
野狗:“你对他张口狗爷闭口狗爷的,我看纯粹就是一种盲目的个狗崇拜。它其实就是在撒谎骗我们。”
野狗B:“那么多的狗,都在鼓巴掌,就你不信。”
野狗:“他是在给我们画大饼。猴年马月,那时,我和你,包括现在所有的狗和它——你的狗爷,早都死光光了!”
野狗B:“你确实是一条很独的狗,很不适合在群里生活。我是不想走了,要走,你走吧。呆这里,其它好处没有,但有一条,有归属感。”
野狗:“我他妈的要找这种归属感,当年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呆在我主人家,何必绕这么大一圈,来遭这个罪!起码,我家主人没有它这么霸道,只是蠢点而已。比起它的霸道与独裁来,我家主人的愚蠢,就显得可爱和可以原谅多了!”
野狗B:“你别忘了,这里,没有被杀的风险。你看看这里的狗们,都一个个很顺从狗爷,很爱这狗群,因为自个弱小嘛。弱小,就爱群,就能忍受狗爷的一切。大家伙在一起,就有一种强大感,别的大动物们,就不敢犯我们。”
野狗:“投胎个狗,见识不浅也得浅啊!眼光光盯在了外边!你怎么就能保证,狗群内不起纷争?狗不杀狗?你不是之前反复说,狗跟人学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