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聊 2

李江

    野狗：“你觉得你家主人咋样？”

   家狗：“挺好的呀。我这身上穿的，你还看不出来？再说，上次，你不还问了我一天吃的啥。”

   野狗冷笑：“是不是还经常给你吃一种XX牌子的狗粮？”

   家狗：“对呀。”

   野狗：“你觉昨样？”

    家狗：“挺好的呀，挺香。”

    野狗：“地沟油做的。你家主人的情况我清楚，在城郊有个榨油坊，天天开个拖拉机，从各大食堂收泔水，然后从中提出地沟油来，再重新卖给各食品小作坊，还有就是一家当地做狗粮的厂子。”

    家狗不屑：“你也太能挑拨了。我跟我家主人的关系牢不可破，你这么几句，就能破坏了的？地沟油不地沟油的，有啥？人能吃，我不能吃？牢牢记住，我们是狗，能吃上狗粮，就是主人对我们相当的恩赐了。你是太能搅事情了，难怪你跟你家主人闹掰。”

    野狗：“你呀，让我咋说呢。你别以为地沟油一时半会吃不出什么事情来，跟好油看上去没两样，长期吃，能把肝肾吃坏，还能引发癌症。”

    家狗：“我不信，你这是危言耸听。多少人，都多少年，一直在用我家主人的油，也没听工商什么的查他着。”

    野狗：“怎么没有？那是你家主人刻意隐瞒不想让你知道，知道了，你就可能拒吃那狗粮了。是你家隔壁邻居告的，可是，每次查过，你家主人不知使了啥法子，停上几天，就又重开业了。”

    家狗：“你说的那邻居我知道，可不是个好东西，专门坏我家主人的事。好像是个文化单位工作的，我家主人与他的矛盾可深了。”

    野狗：“你知道啥原因吗？”

    家狗：“他住一楼，我家主人也住一楼，门对门。他家在门前栏杆内开了块地，种了各种花草，还有葡萄架，夏天里，经常三、五个人在那里喝啤酒，一边喝，一边骂他们领导。我家主人主人俩口子听到后进门来叨叨，‘哪有职工骂领导的，你在家骂你父母吗？’——我想我家主人说得对，像我，主人给我吃，给我喝，给我穿这么漂亮的花衣，我再成天背地里骂我家主人，我还是个狗？所以，你这一点，就不配当个狗，难怪流浪。你要不改了你这背地里说人的习惯，大街上，哪个人都会烦你的。惹烦了谁，任何人给你一脚，就要了你小狗命。”

   野狗气得怒吼：“你懂个啥呀，哈巴狗！被你家主人洗了脑的狗！你知道他骂的他单位那领导是啥货吗？吃喝嫖赌全占，贪受巨款，上个月，已经被双规了！”

   家狗，“那还不是他揭发的？领导，在单位，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你会揭发你的父母吗？所以，这人没有我们狗身上的优良品质。你看看，我们当狗的，哪有一个不对主人不忠的？除过你，是个另类，所以，才混得这么惨。能看个真日出能干球个啥？吃饱穿暖就是大恩大德！我那天，也就是装着顺着你，罢了。你身上，没有一点儿狗的美德，退化得厉害。”

   野狗：“你知道你家主人为啥跟邻居结的怨吗？那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家狗：“你说说，我听？”

   野狗：“你家主人是不是在城里还开有一家杂货店？”

   “是呀，生意还挺好的。”

    “你知道为啥好吗？”

    家狗：”他好就是好嘛，你关心那么多干嘛？吃饱饭撑的。”

    野狗：“你就是脑子简单！你家主人全靠一些假冒伪劣产品发财——巨毒油漆、胶水，劣质电插头、开关……最近，又整进来一批用装了毒化工原料的桶冶炼制成的铁锅。”

    家狗：“那有啥？好多商家都这么搞，又不是我主人一家。再说，与我们狗有啥关系？那是人该操心的事。你真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

    野狗耐着性子：“刚开始，你家主人，看上了邻居家栅栏里的地块，想用点钱，买过来，好放自个的这些个假冒劣货。没想到，邻居不但不愿意卖，还发现了你家主人的这些劣行，写了文章，捅在了报上。这下，就两家结了仇。”

   家狗：“怪不得我家主人唆使我，一出门， 就到他家的门框上撒上一泡尿，有时，还在他家厨房窗前屙上一泡屎。原来，有这么深的积怨。”

   野狗：“这算啥？你家主人，把三角铁钉放人家车胎下；叫集一帮社会上的地痞找人家的麻烦；半夜里，扔砖头把人家的葡萄架砸了个稀巴烂；把人家浇花的皮管割了，水管整堵了……邻居实在没办法，房卖了到别处去了。你没发现，邻居家的小花园现在堆上了你家主人的杂货？那是你家主人从新房主手里买下的，终于如愿了。你家主人却四处散布，说是邻居家老惦记着偷你家的杂货。说少了两把铁锅，一把铁锤，在邻居搬家时，发现在搬家车上，反咬邻居品行不行，是个贼。”

   家狗：“怪不得我家主人这一段很高兴，天天唱歌喝酒。”

   野狗：“现在，好人斗不过坏人；良心斗不过钞票；行端的人斗不过骗子。”

   家狗：“不过，我仍然觉的，我做得没错。主人他身上再有多少坏毛病，那是他的事。我是当狗的，当狗的嘛，不管他主人对别人有多坏，对我好就行了。退一万步，就是对我不好，我也得忠诚于他，是不是？狗与人之间，没有什么道德不道德。忠诚，就是道德。”

   ……

   话不投机，很长一段时间，俩狗再没捞着见面。

   突然有一天，野狗又蹿到此小区来，怎么发现这家的后房角下，栅栏边上的一堆杂物处，有一团黑物。上前一看，这不是那条这家人的狗吗？身上没了花衣，干瘦，埋汰，毛乱，跟现在的自个换了个，形成鲜明的对照——因为，自个早已适应了野狗的生活，知道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会有好心的人，投放下吃的。而且，它还见到过这家人以前的邻居。那个邻居认识它，出于好心，想收养它，可是，它野惯了，不愿天天呆在人家中被豢养。那位邻居也就随了他，给了他好吃的牛肉与香肠，放他出来。

   此刻，野狗惊诧地问：“咋回事，你家主人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家狗——现在也变成了野狗，凄凄答：“我得病了，跑肚拉稀了一阵。主人说我弄脏了他的家，就把我撵了出来。”

   野狗：“肯定与长期吃那地沟油做的狗粮有关。

   新野狗：“可能吧。”

   野狗：“你家主人怎么不带你去看？”

   新野狗：“我听主人说，现在宠物医院的要价比人医院还贵。主人舍不得花钱，随便给我塞了几片他们平时吃剩的药，不见好，就把我扔出来了。”

   这回是轮到野狗慨叹：“你真可怜，看瘦成啥了！主人也不给你送点吃的喝的？”

   新野狗：“刚开始，给一点，后来，就不给了，就是想让我快点儿死，他们也忙。是别的邻居中，看我可怜，每天给我送点水与吃的，才拖了这么些日子。不然，你早见不着我了。”

   野狗：“跟我走吧？我带你到原来那家邻居家去。他心肠特好，我常去他家。我想，他会给你带去看病的。”

   新野狗：“不，狗，怎么能事二主呢？我死也要死在我家主人的门前。”

   野狗：“天生的狗奴才，该死！”骂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