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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顺老宅旧邻,飞舞的记忆碎片

(2020-09-30 13:41:40) 下一个

上篇回忆了我在抚顺 北台的老宅。

 

这篇回忆一些我们同一栋楼的旧人旧事,都是当年小姑娘的印象。

 

 

上篇说了,我们住的房子和照片上的房子非常相像。我们住在右下角的单元里。

 

大家不是同居就是邻居,一起很多年,不管处得来还是处不来,总是知根知底的。

 

我们家的楼上是周家。周家全是男孩,记得有四个,其中一个叫恩波,小学时和我同班。因为自己没有女孩子,恩波的母亲非常喜欢我们这些邻家女孩,见面就搂着亲热一番。他家很早就搬到南站附近一个三层大楼里,开始的几年我们还常常去他们的新家玩。

 

接替周家的姓范,爷爷奶奶带着一个孙子,叫"小新子"。小新子比我小几岁,总是笑嘻嘻的,我们说他什么也不在意。夏天他总是不穿上衣,肚子大大的,一条长长的疤痕。传说因为平时家里伙食不好,一次家里吃饺子,他把肚子撑坏了,连夜去医院,手术。他父亲不住在这里,偶尔看到他,黑黑的、个子高高的,现在想想,很有男子汉气质的。

 

记忆中那个单元里最后一家是姓王,似乎有一些来历的,因为平时住南北两面住两家的单元都属于他们一家人。那时我们都大了,矜持了,加上文革,邻里之间不轻易联系,所以不太熟悉。

 

北面楼下的另一家,我们叫"对门儿",姓魏。

 

我们叫魏家父亲"魏叔"。在公安局户籍科工作的魏叔身材结实,满面红光,总是高高兴兴的。知青下乡以后,户籍科掌握着许多人的命脉。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平常日子,前来送礼的人流不断。中秋节期间,成箱的月饼来了。元旦、春节时人就更多了,骑车来的,开车来的,烟酒糖茶,应有尽有。

 

一天我们两家中间的门洞来了几个工人干活,门洞留了一扇门的地方,楼上的人可以上下楼回家。其余的地方用砖封了起来,中间开了一扇窗,这个原来的门洞改为魏家的厨房,和他们家的玄关打通。从那以后,新厨房常常飘出浓郁的香味,对我们这些每人每月三两油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刺激。也是从那时,知道了和善瘦弱的魏婶是个烧饭高手。

 

魏家有四个孩子,老大比我大两三岁,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黑黑的头发有点自来卷。她1970年下乡。还记得下乡之前,人们在她们家门口敲锣打鼓,送她大红花。

 

当时有个词叫"干儿",就是孤立的意思。孤立谁就叫"干儿"谁。不知道为什么,家大女儿聚众"干儿"过我几次。那时我的哥哥姐姐都下乡了,每当她们"干儿"我,除了闺蜜小莹,没有人敢和我玩,十来岁的我,看着她们一大堆人一起骑车,跑跑跳跳,笑笑闹闹,是挺难受的。

 

魏家老二也比我大一点,性格温和。1974年下乡到榆林,一个蔬菜公社,就在城边。好像很快就回城工作了。

 

老三比我小一岁,个头不高,挺仗义的人。最小的男孩小五则瘦瘦高高,长得很帅。

 

魏家的楼上姓于。父亲在三线(银川?)工作,一两年回来几天。于家母亲话不多,可是文革期间的一个晚上曾经给我们女孩讲过《夜半歌声》。她在河北的矿灯厂上班。于家老大比我小一两岁,是个安静的男孩。老二是女孩,比我小很多。所以和她们来往不多。

 

这就是北面的四家人。

 

现在转到南面看看吧。

 

 

 

南面的房子如上面两图。也住四家人。

 

左下角这家姓贺。贺家和我们家"同居"多年,我们叫老户主夫妇"贺大爷"和"贺大娘"。

 

因为是同居,虽然各有各的出入大门,但两家有一条公共走廊,共用一个厨房和厕所。一家人说话声音大了“同居”就可以听见。

 

两家一个厨房,一家烧些好吃的东西一定会给另一家端上一碗,一碗饺子、几个包子。。。家里没有盐了,油不够了,一定先问同居有没有。实在像亲戚一样了。当然处得不好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开始贺大爷还上班,拎着铝饭盒,骑着一辆挺旧的自行车。很快贺大爷就退休了。

 

我的记忆中,同居就是贺大爷,大娘,四哥和彩莲姐四个人。最小的彩莲姐比我家老大还大一点。四哥和彩莲姐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贺家的大哥,二哥都住在抚顺,周末常常带着孩子来看望爷爷奶奶。

 

住在河北(浑河北岸)的大哥是退伍军人,比较严肃,话不多。身材高大的大嫂是小学校长,说话很标准,没有我们抚顺的土腔。大哥大嫂有两个儿子,东升和亚光。两个小男孩都是虎头虎脑的圆脸。东升老实,亚光活泼。

 

二哥一家住南台。二嫂长得标致,脾气好像不太好,常常看她拉着儿子小东跟在二哥后面,一边走,一边抱怨。二哥则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长女彩琴嫁得远,不常回娘家。

 

三哥三嫂都是医生,在另一个城市的一个医学院工作。记得三哥英俊,三嫂漂亮,长辫子折上去,是当时的时髦式样。后来我妹妹上的大学就是他们工作的地方。虽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随医疗队在第三世界服务,还是尽量帮助了这个外地的小妹妹。

 

四哥读的专业学校,毕业后就在石油二厂(三厂?)工作了。

 

贺家最小的采莲姐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文革开始时采莲姐在九中读高中。很快各个学校都成立文艺宣传队,彩莲姐当然是九中文艺队的骨干。1968年,高中没有毕业的彩莲姐也下乡了。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退休的贺大爷也带着贺大娘下乡了,家里只剩下四哥一个人。

 

四哥结婚那天很热闹,请来的厨师烧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四哥朋友多,宾客当然也多,我们家腾出来摆了两桌,四哥对门的小莹家好像也借出房间摆了酒席。

 

四哥结婚不久,他们就把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换成两个不在一起的单间,自己住一套,从农村回来的贺大爷夫妇住一套。

 

于是在电池厂工作的马家就成了我们的新同居。

 

马叔和儿子都是高高瘦瘦的,马婶在厂里的卫生所里上班。妹妹生病时,她还帮着看体温,给妹妹吃药。

 

马叔厂里的一对年青夫妻常常来拜访,也是一口一个"马叔"地叫。

 

那时我们在家里都没有拖鞋,不是穿着袜子就是赤脚大仙。马家开始穿拖鞋了。开始他们的拖鞋就是剪掉后跟的胶鞋。后来那对常常来拜访的年青夫妇给他们做了几双大概是软皮底,翻毛皮面的拖鞋。于是拖鞋就开始更新换代了。

 

马家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和我还聊得来。她父母不在家时,为了好玩,我还在她家睡过。学习不错的女孩后来没有参加高考,是她的遗憾吧。

 

马家的楼上姓那。三个孩子,老二颖和彩莲姐一样大,她们是好朋友。老三是男孩,和我姐一班。那家的父亲文革初期就生病去世了。

 

那家的对面是李家。李家夫妇都是知识分子,举止文雅。家里只有两个孩子。男孩是老大,我们楼当时唯一的大学生。老二是女孩,比我大好几岁。她有腿疾,常常在家自己研究点什么。文革时针灸是一门手艺,永丽姐也自己学着,还在自己身上试。李叔李姨和我们聊天没有大人的架子,所以我常常上楼去她家玩。

 

文革时,工作不忙,每到周末父亲和另一个叔叔就凑在一起下围棋。有时在我家,有时到他家。天凉在室内,夏天就在外面。下完棋哈哈一笑就告辞。那时物质贫乏,除了茶水,没有大餐伺候。

 

棋子是中规中矩的黑白玻璃子。棋盘有时是软塑料布的,有时是纸壳的。看见我父亲常常下棋,楼上的李姨把她们家的一个硬木棋盘送给了我父亲。那可不是一般的棋盘:一个小方桌,半尺厚的桌面上面刻着横平竖直的棋线,桌腿是四个直径大约5寸的圆球。整个棋盘都是硬木的,做工精良。如果留到现在可能是老古董了,可惜早就下落不明了。

 

李姨家的楼下,也就是我们"同居"的对门是我的闺蜜小莹家。小莹早年丧父,母亲刘大娘在北台合社附近的幼儿园上班,一个月的工资才28元,加上4个孩子生活的确不容易。

 

小莹的大姐桂兰早早就工作了,在公共汽车公司上班,开始在市区的公交车上担任售票员的工作,后来转为坐办公室。大姐结婚后和姐夫没有搬出去,而是住在套间的里间。她们夫妇的工资也供家里用。姐夫是电车司机,工作比较辛苦,我常常看到刘大娘给姐夫擀他喜欢的面条吃。大姐的大女儿铃在我10岁生日那天出生在这里,正好是文革不上课,小莹帮着带外甥女。我们也常常逗她玩。那时孩子们受的都是红色教育,小小的外甥女会背很多毛主席语录。几年以后大姐分了房子搬出去了。

 

小莹的哥哥祥斌和我哥同一年上小学。二姐小燕儿和我姐姐同一年上小学。文革前我们学校成立了"煤都少年艺术团",我姐姐在合唱队,小燕儿姐在舞蹈队。她的舞功很好,也爱学习。记得“集腋成裘”这个成语就是她讲给我的。

 

1968年,小莹的哥哥祥斌,姐姐小燕儿和我的哥哥姐姐都成了"知识青年"下乡了,尽管他们连中学都没有毕业。

 

我和小莹也是同一年上小学,而且我们在一个班级。所以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玩,一起学习织袜子,一起去照相馆拍照......

 

一年冬天我们想着能不能穿单鞋抗过冬天,结果失败,脚上差点生冻疮。

 

每次我们家来客人没有地方住,我就去她家,两个女孩子挤在她家的"拉门(一个单人床大的壁橱,拉上门就是一个小屋子)"里,叽叽喳喳说累了就睡。

 

小莹的母亲刘大娘会用黄豆酿制很好的大酱。记得她们家厨房最顶格常常有几个半尺见方,一尺长的大酱块儿。我还常常去她们家的酱缸里取用好吃的大酱。

 

1975年我下乡,1978年上大学,1986年出国,只要回抚顺,我都会去找我的闺蜜小莹聊天,看看老邻居刘大娘。

 

这就是我们那栋房子的8家人。

 

当然我们25组那一排4栋房子里有好几个我的同班同学。东边那栋有大滨(东南端楼上),西边有小云(东北端楼上),淑敏(东南端楼上),还有三班的小淮(西北端楼下)。北边那排的24组有小培,子焕,宪英,王仁智。再往北的23组有曹丽,施凤芝,朱平和陈连生。

 

我们那排房子的东面是22组,住着丽钧,桂萍,颖新,红宾,李亚平。还有三班的刘芬,文艺队的刘永萍。。。

 

1975年我也作为"知识青年"下乡了,以后虽然常常回家,但我的户口再也没有回来。

 

注:

1. 照片都来自"美篇"的"高尔山"。在此表示感谢。

2. 这里提到的几个老邻居,我找到其中两家,事先请她们看了稿子,得到她们的同意。如果其他邻居看到此篇,并有不同意见,请和我联系。谢谢。

 

再注:2022年1月上旬,突然发现以前从美篇拷贝到文学城博客里的照片全部丢失。这篇文章的照片是 2/19/2022 重新上传的。非常感谢文学城里几位朋友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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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
评论
枣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林向田' 的评论 : 一起住了那么多年,许多事情历历在目。
林向田 回复 悄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清楚地记得这些老邻居,不容易。
枣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又是知性大美女菲儿!谢谢留言。周末愉快!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像小说一样好看,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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