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代的上海,空气中弥漫着混混沌沌、纸醉金迷的沦陷气氛,20岁出头的张爱玲,却在这样的时代中寻找着“优美”。
其时日军已经侵入上海,在租界之外烧杀抢掠;租界内也不太平,间谍、难民、毒贩沆瀣一气。
身处这样的时代,救亡图存自然是一等大事,后世艺术家所浓墨重彩的,也是这样的上海精神。
然而张爱玲却并无儒家的救世情怀,与道家所钟情的自然山水也相距甚远,她始终属于市民的情趣,喜欢闻汽油味,习惯于在电车的叮当声中安睡。
尽管她对那个捉摸不定、变化无常的时代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把握,她说“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
但她并不因此想为时代承担什么。而是去发掘人生中“安稳”的、“优美”的一面,在乱世中充分享受人生。
她的人生哲学是:“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
张爱玲是深刻的,她悟透了人性中的荒谬和虚矫,但偏偏不像鲁迅那样以激烈的方式将之表现出来。
议:在谈及鲁迅和张爱玲的文章前,总会觉得,不是什么人都可能评价的。看不清看不准他们时,止于看,别开口,不行吗?
“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抄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这段话,三十以前,略过。五十之前,稍顿。之后,读了又读。
《野草》,当散文散文诗,直读到讨厌自己太文艺了时。原来它是一个孤独极了的人的自言自语,读出这个意思,《野草》如敬亭山,对着它,呆呆的。
自己是网上偶然遇见张爱玲的。郑振铎刘大杰的文学史里,没这个人。自己小圈子里的,近年来,才听到提及她的,而且总是围着她和胡兰成的种种。
打开《倾城之恋》,延及《金锁记》《小团圆》,她的随笔,《赤地之恋》《秧歌》 。
文学史用一整章说鲁迅,不过。也应当同样地说张爱玲。以为。就像也当匀出一节给木心,也当予胡兰成的文章同样的待遇。
救亡图存,是集体意识,或曰意识形态,是中国百十年来的朝野大外宣。
鲁迅被它从尾巴胡同里拉出,去写“遵命文学”。写完之后,在《野草》里自言自语,孑孓相吊,许广平也沒能打岔多久。在这里,看得到的不是鲁迅,而是周树人,对周围的所有一点兴趣也没有,都是别人玩剩下的。在日本所经历的,是眼下的中国再来个一百年也不见影的人物和精神。于是,上班混日子,下班抄没意义可言的古碑。老去,死掉。
张爱玲,天生于“变局”之外,从头到尾活自己,自己活。读张爱玲,会“哦,原来是这样”于心深深处。
历史潮流,是最漠视个人的。茫茫九派,十四亿落汤鸡。卷到海外论坛,不也成了离岸沙滩,谈书法,也被当作“正能量”来量。
中国那里最怕的就是记不得它了。下班后鲁迅走进尾巴胡同,舔笔抄古碑时,中国被扔到九霄云外。干我啥事?张爱玲笔下的里弄,张妈李嫂,有中国藉?
胡兰成,做不到。《今生今世》已然捎上中国地扯,《山河岁月》,的哥般地使足劲掰。但却是生花妙笔,知是扯,就是爱看。
木心,也做不到。置身纽约,如在上海。想把种种说出共和国时代,可说说说说,又回到其中。他的看点不是他写画说的,而是他穿的,他的身姿,虽是有意摆拍,但确是能
从中见到他自己有自己的庭院。不大,自己捣斥的。
做个对中国的事情压根就没兴趣的中国人,难得只见过鲁迅和张爱玲。从康梁变法到共同富裕,这般比无聊还要加上望呆不怕久才能看上几眼的“炒冷饭”,TMD,居然就只有这两个人不当回事!
中国从来不待你玩,从来。理应如此。是你扯上中国玩的。理所应当吗?退几步回头看看这几百万平方公里,要不是鲁迅张爱玲在,就是个芸芸吧?韭菜吧?打卡吧?
爱玲说: 既然被看穿, 就不能对你置之不理了.
男人站了起来, 头发麻, 心发怵, 手足无措.
爱玲不慌不忙, 冷冷地抛一句: 我的私心私念若然声扬出去, 就算不倾国, 也倾城的呀.
古今如云女子, 张爱玲, 一个守候旗袍, 以文字喂养灵魂的女人, 看她, 会止不住想, 若不让说, 我憋得难受.
读鲁迅, 止于看,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