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落叶萧瑟万木黄
溪水淙淙草曼长
曲径引出落霞染
几间茅屋傍山岗
世事半真半是幻
秃笔粘纸墨生香
不觉更深秋露冷
撩人月光入帷帐
第一回:儿戏变真疯语成谶 残民害理四散逃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春节前后,我们附近几个乡镇小孩子之间莫名奇妙的流行一种“杀羊羔”的游戏。“杀羊羔”咋一听很吓人,在我老家其实就是类似“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玩法大同小异。那段时间也怪了,我们小伙伴放学后把书包往家一扔,就呼朋唤友聚集到村中心老柳树底下,小伙伴就用两只手握成喇叭状,憋足劲喊道“杀羊羔—杀羊羔勒,谁玩杀羊羔”那时农村都是低矮的平房,孩子们嘹亮的喊叫声传遍村里的角角落落,随着喊声从四面八方又招来好多小伙伴,他们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呼呼哧哧只喘,用手抹一把头上的汗说到“等等我,等等我。我玩”
游戏开始后角色分为“羊羔”“护羊人”“杀羊的”。小羊羔们一个跟一个拍成纵队,后面的抓住前面一个人的后衣襟队伍跟在“护羊人”身后。“杀羊的”站在“护羊人”对面,嗷叫着朝“小羊羔们”扑过来抓一只羊,如果有谁被抓到就蹲在地上学羊叫。这时护羊人就张开双臂,左右上下慌忙不迭的挡住杀羊的。杀羊人就大踏步的忽左忽右,寻找机会抓羊。
最热闹的就是此时。随着护羊人的左避右闪,带着整个小羊羔队伍像条走动的长蛇,队伍歪歪扭扭的左右摆动,伴随着尖叫声队伍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你踩住了我的脚,我绊了你的腿,手脚不利索的小伙伴被队伍甩的晕头转向连滚带爬,害怕掉队被杀羊人抓住就拼命抓住前面小伙伴的衣服,有的还把前面小伙伴的裤子给拽了下来,惹的众人哄笑。往往在大家玩的最热闹时,那个令人讨厌的疯瞎子就会如约出现,他年纪约有70岁左右,整天疯疯癫癫,而且眼睛还看不清楚东西。村里人喊他疯瞎子。他看到我们玩的正尽兴走到队伍跟前大声嚷嚷着:
“嘻嘻哈 羊年到,
立了夏就杀羊羔。
杀羊羔得动真刀,
新婚头胎也难逃。
针扎刀剜心头肉,
狼撵虎截无处跑。
生母难觅孩儿面,
婴骸堆坑野狗舔。
残骸带肉腥风吹,
尸骨如山长荒草。
拆人房,毁人地,
亲人连坐不讲理。
放风筝来坐飞机,
乌云遮住天与地。
野兽恶禽世上少
投生人间披人皮。
……”
那时我们还小,他嘟囔这些东西我们听的似懂非懂,只听得有点渗人。我们就用土坷垃(坚硬的小土块)投他。他就用手指着我们反复大喊到“杀你的妹妹、杀你的兄弟。一个活口也不留、一个也不留……”说话时看到他脏兮兮的脸上肌肉乱颤,两只灰色玻璃球似的眼珠子不时往上翻滚,我们就一哄而散!
到了农历四月,先是乡里的计生人员动员村民说国家人口太多,这样生下去过不了几年都没饭吃,达不到小康水平,我们要为国家排忧解难为国分忧。县里规定了,我县要当计划生育先进县,希望怀孕的妇女自觉去流产,政府不但表彰还有奖励。他们说的话大伙都不当一回事,自己的孩子谁愿意无缘无故的打掉,再说有准生证是合理合法的。
过了几天满大街的标语条幅,上面写着“宁肯断子绝孙,也要让党放心”“上吊给根绳,喝药给一瓶”“宁肯流出来,不许生出来”“宁肯血流成河,不准多生一个”等等。有人说离县城比较近的乡镇把怀孕的妇女强行拉到县医院,流产打下来的死孩子一车车往外拉。晚上有人看到有车来到我们这边芦苇荡里,把孩子尸首卸下来偷偷埋掉。如此一来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赶巧那一年我母亲又怀孕了,我爷爷奶奶急的不得了。奶奶天天催着爷爷四处探听风声。一天早晨我们还没有起床,爷爷“咣咣”地敲着大门,把我们一家吵醒了。爷爷进院后着急对我爸爸说“你让黑狗他娘(黑狗是我的小名,因我皮肤比较黑奶奶就给我起了这个名)收拾一下东西,你俩出去躲躲,再晚就来不及了,我给你杨营庄的表舅说好了先住在他们家,等孩子快见面时让你娘带着接生婆过去”
父亲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说到“我们合法的要二胎,怕啥呀!再说黑狗他娘都十多年了不生育,这次好不容易怀上,难不成当官的带头不守法把孩子给流了!爹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胡说”
爷爷到“你这几天不出门知道个啥。我听说咱县的计划生育全省倒数第一,历任县长都没干好,市里很不满意,县委被黄牌警告。咱乡有一个叫关成的人,从省里下来我们县里挂职,毛遂自荐给市委立下了军令状,在一年之内出生率不能由倒第一变成正第一,他情愿接受任何处罚。他也给各乡镇一把手下了死命令要痛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你是头胎二胎,就是不能生下来。
我还打听到他为了怕本地人之间顾及乡里乡亲的人情,专门从外地调来人员在各乡镇组建计划生育执法队。拿着绳子和棍子要绑人和打人的!听说外乡一个村干部不满县里这样做,说了些抨击县长的话,村长被撤了不说,还被绑在电线杆上示众打的浑身是伤。那关成的岳父在北京当着官,他背景深着哩!连县委书记都让他三分。”父亲听此话,顿时睡意全无。急忙和母亲收拾东西去杨营庄他表舅家,就把我留在家暂时跟爷爷奶奶住。
幸亏父母逃得快,那日没等天黑时计生执法队就包围了我们村,几十口人都是外地口音,有的穿着警服手里拿着绳子和棒子,他们大盖帽的国徽是多么的威严和令人敬重,可面容一个个凶神恶煞挨家挨户的清查怀孕妇女,一旦发现不由分说拉到车上就去医院强行流产。有的快要临产的孕妇在去医院的路上生下孩子,也都给活活的掐死了。遇到拼命抵抗的人家这些人一拥而上,把男的绑起来送到乡里学习班。
有的孕妇性子烈乱蹬乱挠,执法队的人就一脚揣在肚子上,他们看着孕妇下体流血也无动于衷,随着孕妇的痛苦挣扎不一会出来的胎儿那小腿儿乱蹬几下就死了,有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小生命当时就疯了。我的一个远房叔叔家里比较穷,婶子是人贩子从四川贩来的智力有些障碍,当时说什么也不上车,执法队的就给了她一斤油条,哄她把孩子当场流了。医护人员一走她拿着油条可高兴了,我叔叔就流着泪看着婶子有滋有味把那一斤油条吃掉。
当时有机灵点的人家,听到动静不对就赶紧出逃,急忙投奔亲友,还有的无亲处可投,就藏到芦苇荡深处,搭起窝棚住了下来等孩子出生。那几天计生执法队一看有漏网之鱼,他们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怕孕妇不回来流产。先是毁我们的庄稼,还不来就拆房子。在不回来的就抓亲属,去乡里学习班“坐飞机,养蛤蟆”。据后来去过学习班的人讲,所谓“坐飞机”就是让人弯着腰,两胳膊伸直一圈圈跑,跑着跑着工作人员就问你飞到某某地方了吗?若是回答“到了”工作人员用木棒就照你身上打来,骂到“操你妈飞这么快干吗?”如果回答“还没到”也用木棒打你,骂到“你狗操的,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到”
“养蛤蟆”就是把人放在一个水缸里,里面的水差个一、二十厘米就溢出来。水缸口用带刺的铁丝网罩住,人在里面要想呼吸就得用头往上顶铁丝网,头皮扎破一痛,就本能的把头缩回水里,等在水里憋不住时在用头顶铁丝网。如此反复让人痛不欲生。当时一说进学习班就让人不寒而栗!
在我的父母逃走的第五天傍晚执法队的人就把我爷爷奶奶堵在了家,让爷爷把我母亲交出来去医院流产。我爷爷反复给他们讲我母亲去外地看病去了得过几天回来,他们根本不听你解释,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脸色一寒就要绑起我爷爷抓他去乡里学习班。奶奶一看情况不妙就朝我一努嘴,我看见奶奶的动作就撒腿往外跑。
原来父母逃走后家里的庄稼和房子也让执法队给毁了,知道形式很严峻爷爷奶奶商量着照这样下去早晚得抓人,如果有那一天,就让我去杨营庄找我父亲的表舅就是我的三舅爷,他当年可是省里的大官,兴许事情还能挽回。所以我当时就明白了奶奶的意思,急忙跑出去搬救兵。我这一去引出了这部书中的两个主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