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是大跃进之年。党中央的口号大炼钢铁赶英超美。全国各地兴建炼铁炉,各级领导亲临指挥,我当时成了一名“钢铁战士”,锤铁块,抬铁水,浇钢模铸钢锭等。在党的领导下,人人信心百倍冲破帝国主义的封锁,要把中国建成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全国到处轰轰烈烈地大炼钢铁,找铁矿挖铁矿的热情很高,有的地方找不到铁矿,把家里炒菜的铁锅放进土高炉里炼铁,放卫星。在农业战线上也不断地放卫星,亩产稻谷万斤,二万斤,越放越不着边,广大群众背后议论说是浮夸、假话!没有一个领导敢说真话实情。事实上,广大农村农田荒芜,庄稼没法好好生长,因为很多农民抽去大炼钢铁,放卫星去了。大跃进、大炼钢铁,又搞人民公社是天堂,城镇乡村都建人民公社,人人进公社食堂吃集体伙食,不久缺粮揭不开锅,停止了食堂回家各搞各的“小灶”。搞小灶没有粮油,无法开锅,有的地方群众挖野菜,有的地方找代用品充饥。领导每次作报告时都说苏联“老大哥”逼债还钱,还在一九五零年期间抗美援朝时中国用了苏联援助的飞机、大炮等统统还要还给他们,这样换成卢布、美金是个天文数字。中国用啥东西还?只有用粮食、副食品还债。这时国家在放高产卫星的省区征粮、购粮,浮夸的官爷们到农村翻箱倒柜强行征粮,讨好上级。有的地方百姓没有吃的,到外地讨饭;也听说中原和山东一带大量难民闯关东,逃往北大荒求生。
这时我在贵阳,虽然有定量供应,但在1960年每月29斤减至24斤。在机关食堂搭伙吃不饱、菜也没有油水。有时饿的肚皮空叫,只好喝水充饥,越喝越饿,我已有浮肿但还在上班工作。在这饥饿的形势下,想到我的父母怎么样,有饭吃吗?我越想越觉得情况严重,应该回家看望他们,想方设法让他们活下去。可是我每月只有44.50元的工资,除自己吃饭生活外所剩不多。无可奈何只好将自己的手表卖掉换成人民币。有了这笔钱后,在贵阳买了定量供应的食品,但数量太少。这次我又去交际处找到我的好朋友刘清瑞,刘说:“交际处有些副食品,但是供应高级领导的,控制很严,很难买到的。现在你要去老家探望父母,我无能为力,帮不上大忙。前两天我有个老朋友从新西兰回来,给了我两块黄油,你把它带回去,表示心意吧!”这时能得到两块黄油(约半斤),求之不得的好东西,真是莫大的恩典啊。千里送厚礼情意深重啊!我的心里热乎乎的,很温暖啊!
我在回家的路上,见到坐在火车上的人们,多数面黄肌瘦,好像没吃饭似的,没精打采,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但讲不完的同一类话题,有的地方饿死人了,有的地方灾民抢粮库的粮米,多个地方灾民结伙讨饭等,但没听到有造反的。我听了这些新闻,这耳朵进,那耳朵出,未加理睬。到了北京见到表兄刘明吉,他说外出去北京郊区的时候,见街上没有卖吃的东西,大街上乞讨的人们较多,听说辽宁家乡灾情更要严重……。表兄工作在保密单位,副食供应比较充足一些。他在机关食堂用他的定量买了二十斤挂面,及出口转内销的鱼、肉罐头五筒。这时市场上供应的鱼、肉罐头只能在外汇商店用侨汇券才能买到的,我能买到这种稀有食品,是托了表兄的福!
我在北京排队买了些糕点,排队买东西有限量的,最后又到高价商店买了八元一斤的糕点,那时平价糕点每斤才二元钱。我买的高价糕点里面也有杂粮或代用品,只要能吃、充饥我就买。这次探亲买回去的食品总计有八十多斤。进家门见到母亲坐在小板凳上没精打采,又看到父亲拿着小板凳走进院里,母亲对我诉说父亲饿了就喝水,太累了就坐下休息,不然浮肿病就会发大了。
父亲说带来的这些食品,是救命的,不能吃多,吃多了会撑着得病的,也不能吃快,吃快了不消化,我们要细水长流,够吃一个多月了。现在人心隔肚皮,知道你有吃的了,有人会来偷你的,抢你的。我们要防范的,把这些吃的东西藏好、保护好。
在这次探亲期间,有些亲朋好友给我介绍对象,都被我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