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心里冒出这样一个问题，400年前从英国驶往新大陆的五月花号，如果乘载的不是西方清教徒，而是一船我的先民，会发生什么事？

“公约”是不会有的了，那是人家的玩意儿。洋人清教徒天天念《圣经》，自然喜欢立约，人神之间有“约”，人与人之间也得有“约”。这是必须的。

船一旦离岸驶入茫茫黑海洋，就不再受原来岸上州县官衙的管制，一船人铁定了此去不复回的心，从漂泊海上到登上彼岸开始新生活，自成一个社会，是需要有个规矩的。同胞们都是在儒家文化熏蒸中熏大的，认知上讲究分等级、明贵贱。大家想到的差不多就是立一帮会，取个忠义堂号，擁推一“老头子”，然后是四大护法、八大金刚、一十六孩、三十二孙......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要不按年龄排出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来，船上四十一男人就是四十一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刺青花，喝血酒，五魁首六六顺，必要的仪式都过一遍。

我说的这些是假定都是熟人，大家都认识。要是大家不熟，那就不好说了。船一入大海，乘在上面的立马就分出个福清帮、温州帮、东北帮来，然后是火并。手起刀落，血光冲天。切哩咔嚓，从船头杀到船尾，再从船尾杀回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直杀到一帮独大，死的扔海里，没死的表示服贴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