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於1997年搬到北京工作之前，滾石公司在北京已經請了兩位年輕女士，小劉與小池，幫忙收集資料與進行一般性的聯絡事項。當時這兩位年輕女士在北京的辦公室，鄰近西二環邊的天寧寺，剛好與京文唱片公司在同一個大院。這兩位女士在大院的食堂吃午餐，經常會與京文唱片的某些員工交換意見。

當時的滾石在國内很有知名度。在京文唱片做宣傳工作的袁濤，在食堂午餐的時候，與滾石公司的小池聊天，就强烈表示，希望能到滾石公司工作。

我到了北京之後，把辦公室搬到了北四環的安貞大廈，鄰近北辰商區，辦公室地方寬敞的多。我當時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初期的工作重點，就是去瞭解產業環境，以及認識產業的相關人士。在中國，音像產業的相關人士還真不少，包含了政府管理部門，有文化部、廣電部、與新聞出版署部等等；有各個音像出版社的社長及主要的幹部；還有媒體人、音樂人、滾石唱片的鐵粉等等。

小池在袁濤的懇求之下，安排我與袁濤見了面。我對袁濤的印象，是他的長相平俗，說起話來有些結巴子，看來似乎忠實可靠。當時公司也需要有人做宣傳，我就在小池的引介之下，請了袁濤，來公司幫忙做宣傳雜務工作。

我也因爲小池的介紹，認識了呂曉峰。呂曉峰是陝西西安人，我父親出生的故里，在陝西渭南市大荔縣，離西安僅約150公里。所以，我與曉峰是小鄉親。曉峰介紹我到北京飯店後巷的同盛祥吃羊肉泡饃，我們一邊掰饃，一邊聊北京的音樂產業，相處倒也十分愉快。

若干年後，我再去北京，同盛祥沒有了。我想是因爲房價太貴，泡饃的售價無法拉高，只好結束營業了。同盛祥沒了，昭示著我所熟悉的北京，已靜悄悄的離我而去，我感到有些失落。好在我後來發現，北京華威里的陕西駐京辦餐廳的羊肉泡饃，也是十分的美味道地。我近年來幾次去北京，都會到華威里陝西駐京辦餐廳，一饗我陝西老家鄉的風味。

在我的心目中，所謂的美食，與個人的懷舊情感，常常有緊密的連結。

大約是在1998年九月的一天，曉峰打了個電話給我，告訴我說，他發現了一個二人組的歌手，很想要推薦給我。這兩個人，一個叫做陳羽凡，是北京人，住在城西的一個軍方大院；另一個叫做胡海泉，是瀋陽人，現在北京發展。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是主唱，一個是鍵盤手，兩人搭配的很好。他們倆每個星期大約有三天晚上，會在一家叫做“五月花”的酒吧做現場演唱。“五月花”酒吧，位於長安大街南側，也就是民族飯店的斜對面。

曉峰建議我可以晚上到“五月花”酒吧，看看他們的現場。曉峰說這兩個年輕人，很值得考慮。

我建議曉峰安排時間，帶他們倆到公司來談談。最好能把他們自己所做的歌，錄成一個小樣，帶到公司，留給我們仔細參考。曉峰很熱心，很快的就跟陳羽凡説了。隔了幾天，曉峰就帶著陳羽凡與胡海泉，到了我們安貞大廈的辦公室，大家一起見了面。他們倆留給了我一個小樣，這個小樣，就是後來《最美》專輯的原型版。

曉峰後來告訴我說，陳羽凡與胡海泉在開完會，離開公司之後，很關心我對他們倆的印象。曉峰要他們倆不必焦慮，他會盡他的力來幫助他們倆的。

我與他們見過面之後，就去了幾次“五月花”酒吧，觀賞他們的現場演出。酒吧不大，生意還可以，他們倆看到我來了，尤其會特別賣力的演出。每當酒吧到了快要打烊的時候，客人漸次離開，陳羽凡就會演唱王菲的一首歌《矜持》（注）。

《矜持》這首歌，我還蠻喜歡的。我的感覺是，陳羽凡唱這首歌的時候，十分的投入。陳羽凡的音色清朗，《矜持》這首歌，他唱得很不錯 。

胡海泉的唱功特色不足，先天音色也不是特別好，不如陳羽凡。但是胡海泉臉上的表情很豐富，在玩鍵盤的時候，手部的動作，很能發揮演藝效果。這兩位年輕人，一個有唱功，一個有做功，兩人兜在一塊兒相互搭配，可以説是“唱作俱佳”。

他們在“五月花”時期的演出價碼，大約是二百元至三百元人民幣一晚，與成名後的高價，有天壤之別。

在1998年間，美國星巴克公司積極籌劃，要在北京開設咖啡店。我在北京，與北京星巴克的總經理孫大偉兄，偶有往來。我曾邀請了大偉兄，一起到“五月花”來聼他們倆的現場演唱。

大偉兄早年把美國麥當勞引進臺灣，非常成功，是臺灣餐飲連鎖業的臺面人物。大偉兄長的高大威武，氣宇軒昂，是抗日英雄孫連仲將軍的嫡孫。大偉兄的英文極好，國際視野寬闊，談吐幽默，對於音樂很有鑒賞力。

在“五月花”欣賞他們倆演出，大偉兄的感覺不錯，就問我：“你們簽歌手，是如何考慮的？”

我想了想說：“主要有兩個考慮吧。一個考慮，是歌手在唱歌時候，你會不會也想跟著哼唱；另一個考慮，是這個歌手本身，會不會留給你比較難忘的印象。”

我接著又説：“換句話説，一個因素是歌能不能觸動你；另一個因素是人能不能觸動你。”

大偉兄又問我：“你看這兩位呢？”

我説：“應該是可以的。”

大偉兄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了陳羽凡與胡海泉的現場演出。

陳羽凡與胡海泉的《最美》小樣，我仔細聽了，覺得很不錯，就決定代表公司，與他們倆簽訂歌手的專輯與演出經紀的合約。在洽談簽約過程中，陳羽凡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在他生日的前一天簽約，做爲他的生日禮物。

我想，給陳羽凡這樣的生日禮物，確實是件好事，就同意了他的要求。所以我代表滾石公司，在1998年的11月17日，陳羽凡滿23嵗生日的前一天，與他們倆簽下了唱片與演出經紀的合約。

在安貞大廈的會議室，簽完了合約，他們倆十分高興，我也為我在北京簽下了第一組歌手，感到高興。在雙方簽好字之後，我看著這兩位神情興奮的年輕人，簡單的説了幾句話，表明我的感想與期望。

我説：“要成爲一組成功的歌手很重要，我們需要一起努力，來實現夢想。在此同時，我更希望你們能成爲具有良好品格的歌手。我認爲，這對你們的人生，也許有更重要的意義。”

他們倆都表情恭謹的聽了我的簡短致辭。很遺憾的是，後來的發展，只滿足了我的前半段期望，他們確實是在大家的努力下，成為了成功的歌手。至於我的後半段期望，要成爲具有良好品格的歌手，他們的表現，是很不及格的。

當然，所謂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一個後輩要幹什麽，前輩也沒有什麽辦法。在這個社會上，好人不見得會有好報，壞人也不見得就有惡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我看到過不少名人少年得志，中嵗蕭瑟。雖然説是各有各的造化，因果無常，但是，我還是相信，作爲一個品格良好的藝人，長期來看，人生的總體收穫，會比做個見利忘義的藝人，要豐富美好得多。

（待續）

注：王菲的歌《矜持》的鏈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R5NJUszz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