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看摆卦摊那位像是铁鹰,只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边看边往街对面走,走到跟前才看清楚,还真是铁鹰。
看见铁鹰,文澜可就把老何那边给忘了,上次在帮会香堂眼瞅着铁鹰被打断双腿,眼下他还能坐这给人算卦,这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恢复的跟好人一样。
铁鹰也看见文澜,可装做不认识,怎么呢,上次那档子事自己断了两条腿,文澜只是丢了差事,本是合伙的买卖,关键时刻他都没替自己开脱,为人太不讲究,这种人不可交。
文澜盯着铁鹰不走,等铁鹰开口打招呼,铁鹰明白,人家是少爷,现在可能是主顾,吃张口饭的不能等客人先搭茬。"这位少爷,印堂发黑不走时气,报个八字在下给你瞧瞧。"文澜这个气呀,心说铁鹰你是真狠,有这么咒别人的吗,上次那事确实你吃亏了,可自己也没占便宜呀,亲爹都气死了。
见铁鹰故意找茬,文澜心里有事没跟他一般见识,摸了下怀里的金佛:"铁大哥,那事都过去了,我也没落什么好,身上的皮扒了,我爹也气死了,又不是我出错坏的事,翻过去得了。"铁鹰听这话沉思片刻,这位文少爷的确也够倒霉的,跟自己干点小买卖把爹和姐夫都搭上了,想到这不太记恨文澜,恨也没用,这仇是报不上了。
"少爷,今儿扮的这么体面要去哪快活呀,咱们石大少爷可好?我这还没抽出工夫拜谢,在下躺炕上那几个月逮亏石少爷接济,这大恩我得报啊。"铁鹰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文澜明白这是反话,但姐夫与自己还没什么联系,自己犯不着接这话茬儿。
"你,你真会算卦?"文澜看铁鹰这付模样忍住没笑,本来就是个坑蒙拐骗的主儿,怎么摇身一变改算命的了,凭这行当骗人赚的可是辛苦钱,铁鹰是真落魄了。"一卦半块钱,不准不收,卦资先付。"铁鹰板着脸开始搭咕买卖,文澜一听不乐意了,怎么着,还跟爷呛火,好啊,来吧!
文澜掏出一块大洋扔在桌子上,铁鹰把大洋拿起来,掐着吹一下在耳边听听声,没假,揣进怀里。又掏出三个铜钱让文澜抄起来掷在桌上,铜钱落在桌上正反面不同,铁鹰看的仔细,掐指一算,嘴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脸上带着疑惑,又不得不说:"文少爷,刚才说你时运不济那是逗你,从卦相上看您有笔外财,数目还不小,在下先给您道喜了。"
这俩人一起做过买卖,文澜知道铁鹰心口不一是个骗子,算卦的手艺如何没领教过,可铁鹰这么一张嘴,靠谱。人啊都是这样,爱听好话,别人一夸就忘乎所以,虽然文澜知道铁鹰恨他,处处加着提防,可人家一说他要发财,就把别的事都忘了。
铁鹰不信文澜会发财,这位少爷任嘛不是,但卦相说的明白,确实有财在身。文澜见铁鹰说中了自己的买卖,就想再问问详尽,又掏出一个大洋递给铁鹰:"再算一卦,问财在何方。"铁鹰接过大洋也不看真假了,文澜能否发财他且上心呢,把三个铜钱交在文澜手中,文澜闭上眼睛祷告一番手一松,铜钱又落在桌子上面。
石奉山从旅部回家后没过几天,奉天城各警局张贴告示,说是袁世凯复辟称帝,奉天督军张作霖已通电全国起兵讨袁,山海关以北独立,自任大帅,统领东北三省六府一十八重镇。袁氏余孽尽早自首,有妄图谋逆造反者必加严办。
石奉山推辞了郭旅长好意也算他命好,这位郭旅长日后造反被张大帅毙了,奉山要是应了那差事便是郭家的心腹,恐怕性命不保,人这辈子是福是祸一念之差,正所谓看他起高楼又看他楼塌了,冥冥之中都是定数。
奉天城这么一折腾变化不小,别的不知道,但市长和警察局长都换了,各分局长也换了,怎么看出来的呢,那位艾局长又出来巡街,大家又喊他艾捕头了。
不管街面上怎么变,百姓也只是吃口饭过日子,不求大富大贵。石奉山两口子那些积蓄也够个十年八年的,奉山白天有空逛逛书场,泡泡茶馆,至从在官场经历那么多事,便不再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除了老何也没什么朋友,日子倒也清闲。就这么闲着也是腻烦,奉山总瞧着老何说书带劲,也想试试,可自己那两把刷子上不了台面,再说人家老何是靠手艺吃饭,自己只是个票友,想玩这票比唱戏的也不容易。
这一天奉山等老何收了场子约他一起喝点,老何也不推辞,想想有日子没看见田大哥,就一起去把大哥找上,三个人找间馆子要了酒菜就喝上了。
老何问田五牛在奉军当武术教头的差事怎么样,田五牛说待遇不错,现如今的官兵都是陆军教官训教,做的什么体操,训练课目众多,真正学功夫的寥寥无几。田五牛教练的那一般人听说是张督军的贴身侍卫,主要练近身短打,小伙子个个强健先前都练过有些基础,田五牛稍微点拨大家就都明白,学的快练的勤,两三个月的工夫就都出徒了。
三个人喝的高兴,田五牛说张督军进奉天城升为大帅,侍卫营也进来了,自己不能呆在营中,每月去训教一次,饷银照发。这差事可真不错,老何和奉山为田大哥高兴,奉山忽然想起那位郭旅长,问田大哥是否认识此人。一听这人,田五牛挑大姆格夸赞,说这人是张督军的心腹,与少帅交好,早年在日本陆军学校受训,为人正派有能耐,乃栋梁之材。
石奉山琢磨着那天偶遇郭旅长的事,有点后悔没答应出任奉天警备局长,跟着郭旅长这样的正派人共事也算是造化,可偏偏错过了。
文澜的手一张,三枚铜钱落下,铁鹰仔细观瞧,又缓缓抬头瞧着文澜。"兄弟,您的财在身上呢……"一听这话文澜傻了,没想到铁鹰有这么神,算的准啊。那位问了,有这么准吗,有!周易八卦自有其中玄机,用的好的自然算的准,欺世盗名之徒那就是蒙事了。铁鹰知道自己的手段,明白文澜身上有东西,还是值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算不出来。文澜没想到铁鹰真的会算,觉得这位大哥有真能耐,以前只觉得他是骗子是小瞧人了,这就又琢磨让铁鹰帮忙,可还是怕他欺骗自己。
犹豫间回头看了眼老何的场子,这一看可不好,场子散了老何已经走了。文澜跑过去四下张望,哪里还有老何的影子,心中懊恼,再回头看一眼铁鹰,铁鹰正伸脖子往他这瞧呢。
这就是命,文澜觉得自己跟铁鹰前世肯定有什么恩怨,但凡有买卖必定躲不过他,可上次那买卖差点搭上俩人的命,这次虽然不是烟土,但也不是正路来的东西,不出事还好,倘若出事也得下狱。眼前这位铁大爷跟往日不同,卦算的准,假若一直这么准也许能避过凶难,有这么个人帮衬不见得是件坏事。
到底是不是命数没人知道,可文少爷这趟买卖又让铁鹰摊上了,说是俩人合财,还不如说俩人苦命,凑一起准没好事。
文澜往铁鹰那边走,铁鹰那是多精明的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赶紧收摊。把幌子卷起来,其它杂物卷到包里,桌椅板凳寄放到身后的店面,一瘸一拐的迎过来了。文澜一看铁鹰瘸了心中一颤,明白腿有毛病,这才知道为什么铁鹰诅咒自己,人家都落残疾了。
文澜和铁鹰在街当中站定,铁鹰道:"兄弟,我看你依此定能转运,你这辈子飞黄腾达就指它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要信得着让我瞧瞧,我再白送你一卦。"
一提算卦文澜心可活了,眼前这位就是活神仙,没他还真不成了。"铁大哥,咱们找个方便地方说话,身上的东西给你看看。"铁鹰一听心里高兴,带着文澜回家,文澜顾不得嫌弃铁鹰家里破败,掏出金佛给铁鹰观瞧。铁鹰手捧金佛掂量掂量份量,又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脸上可就露出笑模样了。
"兄弟,好东西呀,成色足,年头也久。"文澜听铁鹰这么说自然高兴,刚想夸耀金佛怎么到手的,却被铁鹰拦下了:"甭告诉我哪来的,我只帮你脱手,是不是想卖?"文澜点头,铁鹰看着金佛掐指算了算:"你在哪住呢?"文澜说在祥德旅馆,铁鹰让他带着金佛回去等着,自己去找个古玩行的熟人给估个价,再寻个好人家出手,文澜只要等信就行,这物件见不得光,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铁大哥不愧是道上的人,话说的明白,文澜心里高兴,把金佛揣到怀里回旅馆等信。
铁鹰等文澜一走,也去出门找人,三拐两拐到了一家首饰店,跟里面一个工匠耳语了几句,那工匠换了身衣服跟铁鹰到在文澜落脚处。文澜拿出金佛给那工匠,工匠一看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