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丹胡叫住六爷,看样好像认识他,六爷有点害怕,唯恐自己干坏事的时候被这人看见。仁丹胡走到六爷面前又仔细的看了看,赵平手扶在枪柄上,只要他敢喊出六爷通敌就一枪崩了他。六爷脸上器官纠在一起,挑起根眉毛瞪着仁丹胡,仁丹胡点点头道:"你是满洲国皇上身边的掌礼处监管范大人。"
这句话把三个人都弄了个目瞪口呆,墨迹半天怎么整出这么一句,大家都松了口气,只要不说六爷是抗联说他是天皇二叔都没人在乎。六爷纳闷,这老小子自己没有见过,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当官的不打笑脸人,人家这么客气自己得应着,六爷满脸堆笑问道:"您怎么会认得我呢,我们在哪见过?老了脑子不顶用了。"仁丹胡向六爷鞠了一躬,说道:"您虽说老了但气度没变,与照片上一样。"照片?六爷可有年头没照相了,哪来的照片,仁丹胡又道:"满洲国官员名册上有您的照片,上面的人在下全都记得。"满洲国有条规定,高官如果遇险送医,医院必须全力救治,无需任何证明,只要模样对的上,先救了性命再说。
六爷才知道还有这种特权,脸上有光,向赵平那边看了一眼洋洋得意,仁丹胡见有满洲国高官协同病犯前来,知道事关重大,不再言语进手术室里去了。赵平见四周没人把六爷和警察司机叫到近旁,低声道:"我刚跟他说患者与件文物案有关,押解途中妄图反抗袭警被我方枪击,本不想救治任其死去,可上头盯的太紧还派了大员督案,这才送来医治,无论如何必须救活,以免涉嫌杀人灭口,咱们都按这个口径别在这里说漏了。"六爷和警察点头称是,赵平又道:"刚才他认出六爷身份,证明咱们没有说谎,这是造化,一会赵安出来必定被留院养护,二姨夫你一定要说这里无法安排警力守卫,怕同伙将其劫走,我就说眼下真没人手在医院警卫,还是回到狱中安全。"
三人商量好对策,手术室门一开出来个大夫,说是病人失血太多血浆告急,需要有人献血。赵平喊上警察司机跟大夫去验血型,六爷本想随着一起,可大夫一看他肥胖的身体蜡黄的脸色,伸手把他拦住了。手术室外仅剩六爷一人,虽然烟瘾犯了又不敢离开,怕临时有事无人支应,赵安看来有救,救得了性命去哪里养着呢,这期间免不了复查换药,离医院太远不行,又得防着日本人抽查,想起外面车上那伙计八成死路一条,消了这人的名号才好与监狱的花名册对账,赵安才得以真正逃生。话说回来,若是那人报死除名,赵安怎么回来复查换药呢……
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法子太过麻烦,要是做完就跑那还好说,没完没了跟大鼓书一样那才要命。没等六爷想得明白,赵平和警察从电梯里出来,看样血是抽完了,二人血型都与赵安匹配,同共抽了800cc,大夫说暂时够用,一会分离出血浆马上给赵安输入,基本上患者就得活了。赵安脱险六爷心中高兴,今天对赵平也高看一眼,为自己兄弟铤而走险豁出去了,算是个爷们。高兴归高兴,一会人推出来往哪安置还是个问题,六爷把刚才琢磨的种种细节与赵平讲了一遍,赵平没有说话低头想事。
烟瘾袭来六爷再熬不住,跑下楼去猛吸了两颗,烟雾一熏精气神全来,踱着方步回到三楼。赵平见六爷回来迎上前去,在六爷耳边耳语了一番,六爷听得两眼发直,旁边那警察倒是呵呵笑了起来。赵平说完六爷斜眼瞪着,赵平说二姨夫且放宽心,只要我三寸气在赵安定会安然无恙,如有谎言天雷劈我。这毒誓一发就算立了约定,别以为没天理没报应,信口开河也没说没管儿。
晚上八点赵安才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主刀的大夫拿个托盘里面有三个弹头,弹头上泛着绿锈,赵平明白这些是从赵安体内取出来的,伤口溃烂与此有关。大夫走开,仁丹胡又出来跟赵平商量住院医疗的事,赵平和六爷就把刚才研究好的那套演习了一遍,仁丹胡看着二人没弄懂他们要干什么,说了半天也没确定病人在哪里安置,赵平坚持带回狱中,六爷觉得也只能依此借口才能出得医院,于是附和道必须回到监狱才可确保人犯安全。
仁丹胡扭不过警署只好同意,医护人员把赵安抬到警车之上,又拿了堆药品交给赵平,说明了服用之法和回来复查的日期,给了张纸片上面写着主治医生的电话号码,警车拉着赵安驶出医院,三拐两拐回到另一辆警车旁边,赵平下车交代几句,那警车慢悠悠的开走了。事情办的顺利,赵平上车对司机点点头,司机一脚油门警车飞驰而去。
汽车向东北开去,赵平也不说话,把手枪退了堂揣好,看了眼手表对司机说:"把他安排到我那间休息室,明天去找个佣人,这事你自己盯着,有擅入者毙了。"刚才赵平已经告诉六爷要把赵安送到监狱调养,六爷生怕他假戏真做扣下赵安,直到他指天发誓才放下点心。赵安顶替了另一辆车上那死鬼,这样一来无论是复查还是换药都顺理成章,主意真是不错,只要赵平没有黑心做梗这事便算大功告成。
大北监狱在奉天城的东北角,地处荒凉,水泥筑建的围墙和角楼,墙上扯着电网,任谁都插翅难飞。车到监狱门口大铁门自动打开,汽车一直开到监舍后面的一趟平房跟前,车子停稳司机下去打开一间屋门,三人合力把赵安抬到里屋放在炕上。这是间套房,里屋睡房,外屋会客,看起来是赵平的临时住所。赵安还昏迷不醒,赵平命司机出去买些日常用品和吃喝等物,并让六爷在此陪上一宿,明天找到佣人他再回去。六爷看着炕上的赵安,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被官府通缉的要犯躺在大牢里修养生息,世上的事就是怪异,什么意想不到的事都能发生,赵安的哥哥竟是他命中贵人,没准这赵平就是投胎前来还债的也保不齐。
司机买回来一堆东西,也给赵平和六爷带回来吃的,饿了一天二人狼吞虎咽吃的正香。饭罢赵平走了,六爷在里间屋与赵安同卧,那司机在外间屋睡到办公桌上,累了一天两人很快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赵安还没有醒,按大夫的嘱咐给他灌了点葯,司机出门去找佣人,六爷陪着赵安等赵平过来。赵平来的时候司机也带着佣人回来了,跟佣人交代清楚赵平六爷二人便起身回转市内。还是那辆警车,六爷说自己回中街王府,赵平转了下车头向内城开去。
赵安这事就算齐了,再有就是痊愈后怎么把他弄出去,这事赵平应该有谱,自己就不操心了。整件事情天衣无缝,但那中枪的囚犯是怎么回事,六爷很想问个清楚。原来赵平接到六爷电话,问清伤在何处,六爷仔仔细细说个清楚,赵平放下电话立刻让司机去提出一名死刑犯,再带两个警察一起把这人打成与赵安相同的伤势,再给满洲中心医院打个电话说有犯人中枪需要急救,而后才把赵安送至,而那犯人傍晚的时候就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巧的是那人确实因为刨坟掘墓盗取文物被捕,盗出的东西全是国宝一级,有些赃物已经缴回,杀了他正好灭口,那些东西就可以与菅直分赃,发了笔邪财。
好家伙,居然还有这事,冤死那位这辈子算是白忙活了。慨叹之时赵平多说了一句,说这位爷的叔叔六爷应该认识,是那聚宾楼的二掌柜郭七。啊?!那死鬼竟是郭六,六爷脑袋嗡的一声,郭六居然是个盗墓贼,这事六爷可不知道,此前多次觉得他身上有股晦气料想与此有关,又想起那年出关在火车上郭六拎着条麻袋,里面有股土腥味,刺鼻难闻,想必里面就是冥器。郭六替赵安死了,也许所有人中他欠赵安的最多,这辈子要以命相抵,还清这债也好来世投胎。
人这辈子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哪天来哪天走其实都不知道,但此间有个定数,那就是为谁而来,为谁而走,办好了自己的使命那才叫死而无憾。
汽车开到王府附近,赵平停车让六爷回去好好休息,赵安痊愈那天会接六爷一起小聚一回。赵安这身子骨想调养好最少得小半年,这么久的时间能否安稳度过谁都没个准谱,赵安吉人天相,想要他的命还真费劲,只希望他继续命硬熬过这关。
六爷下车回府,关上车门之际忽然想起盘子的事,绕到赵平那侧等赵平摇下车窗说道:"日本人哪天能有消息,十天半月都是他,这事夜长梦多,你有机会跟菅直打听打听。"赵平说好,挂档要走,忽又转头对六爷道:"二姨夫,假若盘子到手我倒想跟您商量大事 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