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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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范城隍(49)

(2018-09-03 13:09:39) 下一个

一夜无书,转眼天就亮了,老疙瘩年轻贪睡,六爷也没叫他自己起来往前厅走,正好瞧见赵平又在那摊着账本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就那本烂账有什么好算的,六爷是真看不明白。赵平也看见了六爷,连忙打招呼:“二姨夫,你怎么来了,我二姨还好吧”听赵平叫自己二姨父六爷这个别扭,叫六爷就完了叫什么二姨父,心里不快嘴上可就带出来了:“你二姨挺好,跟着我吃香喝辣。”赵平笑了,知道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二姨夫在找茬呛火,赵平也不抬杠接着说:“二姨夫,昨晚我有点事走的早,你也不先通知一声我好招待招待。”六爷听赵安客气也不好再找茬斗嘴:“甭招待,你跟我这么客气我浑身不自在,昨晚这店钱就算你请我了。”赵平乐的不行,六爷街面上那套逮哪哪用,这点店钱哪能用的着他付。
六爷点根烟趴柜台上问道:“赵老板,奉天城有个谢家你知道吗?”赵平听六爷问谢家的事脸上的笑模样已收敛,反问道:“你跟谢家有来往?”看赵平一脸凝重六爷更是惊诧,这谢家到底是什么人家,关外如此有名还人人谈而变色,六爷留个心眼没说送信的事:“我跟人家也不认识哪有交往,只是听饼店的老李把这户人家说的神乎其神的。”赵平瞅着六爷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也不好意思揭穿,嗯了一声就又算起帐来,六爷看赵平不接茬往下唠有点不甘心,又引话头套赵平:“我说赵老板,这谢家家大业大,堪比当今的张家,我来奉天这么久了怎么没听说过谢家在奉天城的名声呢?”赵平知道六爷还想聊谢家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六爷那种三分说成十分的胡吹他也不会,想了想措词就说了一句:“奉天城张家一半谢家一半,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张家的奉天城有谢家一半,这让六爷震惊不已,心想这封信可不好送,除了齐爷这么急肯定有大事写在信内,看谢家这势力齐爷要是在信里写的是给他报仇,那第一个该死的就是自己,自己可就成了请君入瓮的典范,到时候赵安也救不了自己。正愁没主意避祸,老疙瘩从房里出来了,第一句就问去哪吃早饭,六爷心说还他娘的吃饭呢,没准这就是最后一顿。辞别赵平二人在街上随便吃了一口,六爷心里有事着急让老疙瘩快点奔谢府过去。
半个时辰的工夫老疙瘩把车驶到一座高墙北面,六爷急了,问老疙瘩到皇城这干嘛,老疙瘩说这不是皇城这就是谢府,他每次送水都是送到这里,老疙瘩这番话六爷又气又怕,气的是这般气势的府宅老疙瘩把自己弄到他送水的入口,送水的地方肯定是后门,从后门进去送信这不成贼了吗,这小子是真没见过世面,怕的是看这院墙与宫墙相仿,莫非这里住的是前朝被贬的哪位皇子后裔。六爷呵斥了老疙瘩几句,二人又继续前行转到了朝南的一面,一座巨大的府门立现眼前,看格局不亚于皇城,府门前这条官道青砖漫地,足有二十余丈,府前半里地没有商户人家,两行见圈的杨树把府邸围起来,这阵势闲杂人等的确不敢靠前,而那些杂役脚夫又都是在后门进出,前门就显得异常冷清。
六爷对清史不太清楚,也没听谁讲过奉天还有座如此规模的王府,大清入关得了天下也没有留下任何一位皇子留守,近三百年来也没有任何一位皇子被贬至此,那么敢于住在王府之内的主儿跟爱新觉罗家族有什么联系呢,饼店老李所说的那些多少有点靠谱,六爷心里加着小心准备上前扣门。
府门建在七级台阶之上,大门两侧各有一个旁门,再左右各有一个角门。六爷上了台阶没去扣大门上的铜环,府邸的正门只有迎接非常高贵的客人才能打开,一般的亲朋打开侧门就算很有面子了,如果是一送信的本该在后门办这事,可六爷大小也是城隍地马,再加上当年在京城也算是王公贝勒,真像个信差那样送信脸上挂不住,再者说也是朋友所托传信,敲后门就太跌身份,怎么办,敲府邸朝南的角门,一般角门处都有门房守着,看来人身份通禀主人再决定从哪扇门迎接。六爷瞧了瞧两扇角门,东侧这个比较斑驳,门上的红漆脱落不少,没有油漆的地方铁环磨的锃亮,看样是有人经常出入。来到东角门前轻叩了几下,里面还真有人搭音:“谁呀?”六爷连忙答道:“英家屯齐爷差我给府上谢睿文大人送信一封。”里面的人回了一声稍等就没了动静,六爷住过这样的王府,门房若是进去禀报主人一来一去最少也得一袋烟的工夫,故此也不着急,老疙瘩站在车旁冻的原地跺脚,六爷这才有点着急赶紧送了信回去,孩子这么冻着可不行。
刚想到这角门嘎吱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人脑袋,看年纪四十出头,这人打量了下六爷,又看看台阶底下的老疙瘩:“这位爷贵姓,信呈上来吧。”六爷暗笑,这户人家比我还能摆谱,还呈上来,你当你是县太爷呀,六爷说:“在下免贵姓范,受英家屯齐天敬之托给府上谢睿文先生送书,多有打扰了。”那人把门打开半扇说道:“范爷辛苦,随我来。”六爷刚侧身进了门里,那人随手就把门关了个严实,老疙瘩就给扔在门外了。

进了院子六爷环顾,前院跟恭王府简直一模一样,六爷年少之时常随阿玛去恭王府串门,阿玛在里面聊天他就到处溜达所以院中地理环境特熟,今天看到院子里的布置场景活脱脱一恭王爷府。那人在前面引路,六爷紧随也不敢多言,三绕两绕穿过几个跨院就到了一间朝南正房门口,领路人来在门前说了声送信人到了,挂在门上的棉门帘一挑出来个老妈子,瞅了眼六爷跟带路人说道:“你回去吧,我引他进后堂,小姐等他呢。”那领路人朝六爷微微躬了下身走了,老妈子朝六爷招招手,六爷跟着进了门穿过前厅绕过屏风走到后院,后院的院子里站了两个穿棉袍的男丁,看着还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一边看着那俩男丁一边跟着老妈子走进了正房,六爷忽然想起那俩男丁见面的地方,正是在慈恩寺内,此二人因自己阻了一女士行走差点动起手来,这就不禁啊了一声,正要回头细看老妈子却说道:“小姐,送信人到了。”
听老妈子喊小姐六爷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慈恩寺内那长裙女子的模样,不禁有些怔住了,猛回头望去却见那天慈恩寺内见到的女子正端坐于正堂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呢。六爷一看这人心里翻江倒海,一万个念头一千个疑问涌上心头,莫非这就是收信人谢睿文?天下还真有这么蹊跷的事,那天一面过后没想到还有相见之时,本来六爷对这女子就有种莫名的好感,也说不清是喜欢还是怜爱,反正瞧见了就心里砰砰急跳,对于浪迹红尘半辈子的六爷因为个娘们还能产生心跳这可真是匪夷所思,跟别人讲没人信,就是六爷他自己都不敢信。
不信归不信,这会六爷站那干嘎巴嘴说不出话,紧张的哑了。那女子见六爷又呆又哑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眼老妈子,那老妈子看六爷傻了也是奇怪,伸手桶了六爷一下:“信呢?”这六爷才回过神边掏信边嘟囔到“这呢,这呢。”掏出信来递给老妈子,那女子说了声“坐吧。”六爷回身坐在一张就近的椅子上,心想连个请字都没有这派头可够足的,那女子看信,六爷为刚才的失态懊恼,这就过了一小会。
女子看完信,面无表情,把信和信皮随手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问道:“这位先生我们好像见过。”六爷回道:“去年在慈恩寺冒犯了小姐,望且赎罪。”女子哦了一声:“对,是去年与先生有一面之缘,还没问先生尊姓大名。”六爷答道:“在下北平人氏,姓范名蠡字有贤,祖上也有些功名,现如今大清败了来奉天城寻口饭吃。”这六爷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位,该说不说的扯出一大堆,连自己不齿说出的蠡字都和盘托出,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尴尬,谁问他那么多了。那女子言道:“小女子谢睿文,有劳范先生长途跋涉,多谢了。”听这话六爷知道收信人谢睿文就是她了,忙回道:“谢小姐客套了,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两人客套了几句都没提齐爷归天的事,谢小姐也没问英家屯的位置和路径,却吩咐老妈子去沏茶,六爷心说这是要跟我多聊几句,自己也是乐不得的事,这谢小姐怎么看都顺眼,别说陪着喝茶,就算是......六爷正胡思乱起的起劲,那谢小姐忽然提高声调说道:“齐天敬的命是你收的?!”
这范六爷生死未卜,才要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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