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六爷和尹社长在聚宾楼二楼喝酒,两人喝到兴处六爷想起了难心事,尹社长说想听听看能不能帮一把,六爷也是愿意吐吐苦水缓解压抑,就把在北平收了对瓶子差点送了命,又因人命案把瓶子当了交赔偿金,现在有人要高价收那对瓶子,自己想赎回来卖掉,那瓶子里面的秘密和那段奇历六爷可没讲。
尹社长听了没有说话,六爷也是自斟自饮又干了几杯。过了片垧尹社长说:“范先生,还差多少钱?”六爷随口答道:“两千。”尹社长说:“我可以借给你。”闻听此言六爷不喝了,瞧了尹社长半天:“你是说你借我两千大洋?”尹社长点点头,六爷乐了:“我这房无一间地无一陇的,我拿什么押给您呀,北平有块地吧还押给教会了,您说说这.....”六爷打着哈哈把自己潦倒的境况介绍了一番,“你给我打借条就行,瓶子押我这一只,卖的时候见钱兑现还债。”尹社长说。
六爷低头把玩着酒盅琢磨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暗扣,江湖险恶,这萍水相逢之人肯借自己这么大数目若无所图可说不通,于是问道:“利息怎么算?”尹社长说:“不算利息,我要瓶子出手所得两层。”六爷一听不干了,这也忒黑了,再者说这瓶子也不是准备卖的是准备埋的,要不我把珠子抠出来瓶子归他得了,再想还是不行,那瓶子是赝品他也不能要啊,我这不成骗子了吗。左思右想都没有妥当的办法,尹社长看他这么为难就改了主意,笑道:“范先生,我这跟您开玩笑呢,我怎么能趁人之危见财起意,咱们算利息好了,瓶子都是你的。”六爷觉得这小子心眼太多,有点不敢跟他借钱,可目前这状况也只有这一条路,不跟他借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人肯把钱借给他这样的穷鬼。
两人约好明天洋行见面尹社长取张银票给他,再把借据写清楚。酒席散了各自回家不说,六爷躺炕上一宿没睡,琢磨着这事怎么就这么顺,急用钱的时候就有人给送钱,难道说我揭了黄裱效力显灵了?忽想起右使就想问问他,喊了几声土地何在也没人理,心中暗骂这小子见死不救,不觉天就亮了。
拾掇拾掇,洗了头,吃了早点,叫了辆洋车按名片上的位置直奔洋行而去。那洋行在奉天南站前,着实不近,门脸在正街上倒也气派,六爷推门就进去了,门厅里摆张桌子,桌后面坐个年轻人,六爷说找尹社长,那年轻人说上二楼,还说最近时局乱怕出事搜了下六爷的身。六爷满心的不高兴,暗骂孙子,上了二楼有间屋房门开着的,尹社长就在里面,六爷也没客气直接走了进去,社长一看是六爷,站起身迎了出来,让到沙发上坐下,又从桌子上拿出两篇信纸给六爷看,原来借据早就写好了,大致是期限一年,利息2分及违约起诉诸如此类,六爷认真看了几遍发现没有牵扯到瓶子也就认了,一式两份签名按了手押,尹社长拿出张两千大洋的银票给了六爷,六爷揣好银票拱拱手:“改天再叙。”回身就走了。
出了洋行六爷琢磨去赎当得喊上尔昆,他最认识那瓶子,到时候一看就知道是不是折腾二人差点致死的祸害。叫洋车到宏发车行去荒地沟接尔昆,等把尔昆接回来天可就黑了,当铺关门只能第二天再去。尔昆在城里的房也退了,已经入住城隍庙,二人吃罢晚饭就都回祥德旅馆将就一宿。
尔昆得知有钱赎当了甭提多高兴,他还不知道六爷不能卖这对珠子,六爷也懒得跟他解释,现在这对珠子姓范,至于最后归谁再说。两人不担心别的都担心那日本人借钱出来会不会有什么暗坑,虽说尹社长与六爷一见如故,可还是时间尚短交不下心。尔困睡不着,自言自语说:“这日本人靠得住吗,张大帅可说了堤防日本人。”六爷哼了一声:“大洋在我手里,该他日本人堤防我。”尔昆听了也觉得是这理儿,一夜无书。
大早起二人吃饱喝得,又去登赢泉洗了个澡,快晌午的时候才去天源当。这个时分阳气最盛,哥俩都怕那冥器珠子伤了自己。
天源当还是那么干净,那么气派。六爷在前尔昆在后挑帘走了进去,可这帘子换了,虽然还是蓝布白字可变成了两片门帘,一左一右,六爷明白这是东洋人的挂法。六爷进门就喊:“冯柜头,张柜头,范有贤赎当了!”没人应,六爷纳闷,四下看看伙计也不在,又喊了声赎当这才见有个脑袋从高高柜台里探出来,那人瞅着六爷冷冷的说了一句:“当票。”这人六爷不认识,问了声:“冯掌柜,张掌柜呢?”那人说:“你是把物件当给天源当了还是当给冯张二位了?”哎,这孙子呛火,六爷正想跟他茬上一架尔昆上来劝和:“爷,办正事,办正事。”这六爷才忍下了这事,从里怀掏出当票,打开包着的手帕把当票递了上去。
那人打开当票看了一番说稍等就没声了,柜台太高也看不见里面啥样,六爷走到墙边椅子上坐下,对尔昆摆下头示意他也坐下,没有伙计没人照应没人上茶,六爷感觉今天气氛不对。
过了片刻,听柜台后面脚步声渐进,还不只一两个人。转眼间那人捧着个锦盒可就出来了,后面跟着冯掌柜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最后面居然是赵安带着两名奉军。这六爷有点不解了,赵安来干嘛?想跟赵安打个招呼,锦盒已摆在桌子上了,冯掌柜来到近前拱手施礼:
“范爷别来无恙,气色不错呀。”六爷心琢磨老狐狸甭来这套,今天是个什么阵,本想跟赵安知会一声,赵安也不理他努努嘴两名奉军就把门把住了,形势不对,六爷脑子里飞速旋转。
冯掌柜拿着当票对六爷说:“范爷,赎金可齐了?”六爷拿出几张银票随手扔桌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先前那人数数银票点点头,冯掌柜又说:“请范爷开盒验当,如无差池这桩买卖就两清了。”六爷伸手去开启盒子上的封条,本想让尔昆一起来看,转头瞧着尔昆只见尔昆额头见汗瑟瑟发抖头低的都快进裤裆了。此感不祥啊,六爷一边开盒子一边琢磨要出事,盒子打开,久违的釉里红赫然眼前,六爷把俩瓶子拿起来翻过来调过去的瞧,不是为了找毛病是想主意呢,斜眼看看赵安,赵安嘴角带笑正瞅着他。
把瓶子在盒子里放好,六爷说:“完好无损。”冯掌柜道:“那好钱货两清,范爷我就不陪了,您随意。”说罢拱拱手转向后院去了。六爷刚要拿起盒子走人,一个陌生人上前一步按住盒子:“先生,你这对瓶子我们家长官看中了,你出个价吧。”六爷哪怕他这架势,挡开他的手:“你们家大人想买,我们家祖宗还不想卖呢。”说完夹起盒子转身要走,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好像有个小铁棒顶在那里。六爷心想要完,嘴上可不让份:“怎么着,光天化日这是要抢吗?”
这时,只听赵安吼道:“刘尔昆,你还认识我吗?!”这才是天网恢恢疏不漏 不是冤家 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