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九十三)回国
邬燕发现女儿大概对大人聊天不感兴趣,去了邻居家。她进屋招呼了一声,听到了丈夫在楼上的应声。
收拾完室外的残羹剩饭,洗干净所有的餐具时,天已经黑了下了。邬燕去邻居家找回了女儿月月,跟她一起洗漱之后就安抚女儿睡下了。
进了自己的卧室,邬燕看到丈夫侧身躺在床上,面朝着墙壁。她以为卫星已经睡着了,放轻脚步,关门,熄灯上了床。黑暗里,她想着公公冷尚民说着婆婆去世前的表情,觉得不可思议。对结婚多年,跟他生儿育女的发妻,他怎么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呢?是他太残酷还是他太没心没肺?
身边的冷卫星无声无息,但是借着窗子透进的光亮,邬燕发现丈夫并没有睡着。伸手向他的脸上一摸,摸到的是一把眼泪。
邬燕赶紧翻身坐起,到厕所将毛巾用温水打湿交给了丈夫。她将丈夫的身子扳过来,将他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丈夫被汗水打湿的后背,心里无限的感慨,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何安慰。
在妻子的怀抱中,冷卫星禁不住啜泣起来。许久,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父亲打听这些事。我主要想知道妈妈的病会不会对你今后有影响。没想惹你伤心。“
”我应该感激你才是。当年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大概是事情太突然,我已经懵了。大哥在的时候一直想问问他,又觉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建国死了之后就更不知道怎么打听,跟谁打听好。”冷卫星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到:“你看看我爸那个样子,好像去世的不是他老婆,不是我的母亲。”
“爸大概觉得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是邬燕唯一能够想出来的理由。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是我的母亲。她早早就走了,没留下任何让我报答她的机会,想想我的心里就痛。没想到,妈临时的时候连一片药都没吃上,一点点关爱都没得到。她死的太惨了。妈死的时候摆出两根手指,大概是不放心我和哥哥。我们两个真是不孝子啊。”说到这里,冷卫星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妻子的怀里痛哭失声。看到丈夫这悲痛的样子,邬燕也跟着流泪。她虽然没见过婆婆,但那是她丈夫的伤痛也就是她的伤痛。
之后的日子里,冷尚民又在饭桌上聊起了自己的家事。他一再强调,他的母亲冷张奎云是他此生见过最伟大的女性。如果不是解放,奎云的房地产生意不知道能做多大。冷卫星禁不住问道:“听我哥和我老爹说,我妈年轻的时候在奶奶家受气,还跪过搓衣板?”
“那个年代的媳妇还不都是那样吗?”冷尚民不以为然。
“我二婶呢?她跪过搓衣板吗?”冷卫星有些不服气。
“你妈怎么能跟你二婶比呢?人家是清华大学的毕业生,家里也是有钱的商人。你妈连高小都没毕业,家里又穷的一塌糊涂。”
“照您这么说,我奶奶就是看人下菜碟了?受过教育,家里有钱就应该受尊敬。没文化,家里穷的就应该不光干活,还要受罚?这是什么道理?”冷卫星不禁为母亲愤愤不平。
“现在还说那些个有什么用?你在美国呆的时间长了,什么平等,自由学的快。我们那个时候哪有这么多讲究?再说你妈也犟,不会讨人喜欢。你这媳妇跟你妈差不多,看看人家阎玲,多会说话。”冷尚民说完,站起来走了。
看着父亲的背影,冷卫星心里一阵阵地发凉。父亲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哥哥冷建国在世的时候跟阎玲是个什么关系难道父亲没看懂吗?邬燕虽然不会拍马屁,说好听的话,但是她对父亲的关心和照顾阎玲这辈子都没做过。如果父亲真是这么糊涂,他一生的坎坷大概不能完全归结于生不逢时。
自从来了美国,冷尚民一直要求去纽约看看。他觉得儿子媳妇这里跟乡下差不多。邬燕也觉得不管怎么样,总要带公公去见见自己的父母。于是他们一家开车去了纽约。为了不给邬春疑和谭美琳增加负担,冷卫星在岳父家附近租了一间旅馆,准备带父亲住在外面。
带着父亲逛了曼哈顿,参观了自由女神,帝国大厦,一个周末也就消费完了。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冷尚民提出在邬春疑家住下来。理由是,他平时一个人在家太寂寞。邬春疑碍着女婿的面子不好拒绝。但是邬燕坚决不同意。两个多月的相处,她彻底了解了公公冷尚民的为人。她是儿媳妇,自己的责任是逃不掉的。但是她不能让父母跟着一起受罪。
邬春疑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他找出一些中文的报刊,书籍让冷尚民带回去解闷。还建议他写写东西,比如自己的生活历程。
无奈,冷尚民只好跟着儿子一家回了新泽西。
冷尚民对儿子家的家务事一概不过问,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饭菜摆上桌了,冷卫星对女儿月月说:“月月,打铃,叫你爷爷来吃饭!”于是月月高喊:“爷爷,吃饭啦!” 吃过饭,冷尚民放下饭碗起身就走。
尽管如此,邬燕什么也不说。她知道公公的探亲签证一旦到期,他就得回去了,何必惹的大家不高兴?没想到,一天冷尚民突然提出要回国,而且越快越好。除此之外,他还提出让儿子给他买一套三件头的西装,配一双皮鞋,白衬衣,红色的领带。另外还要买两盒美国最好的巧克力糖。
机票买好了,衣服鞋子等等都按照父亲的要求买齐了。出发前,冷尚民把西装,领带都装备上了,新皮鞋也穿上了。虽然冷卫星提议在飞机上最好穿的舒服一些,冷尚民全然不听儿子的劝告。
邬燕给卫星使了一个眼色,卫星会意。他爱干嘛就干嘛吧。在去机场的路上,冷尚民实在憋不住自己的兴奋,告诉开车去机场送他的儿子。原来老三冷尚中已经回国两个月了。老三媳妇金淑惠有一个远房表妹,是个一辈子没嫁过人的老姑娘,经老三媳妇的撮合,那个表妹同意跟冷尚民见见面。
“别看你爸老了,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看看,人家六十岁没出阁的老姑娘都看上我了。”冷尚民兴奋地说。
“祝您好运。如果那个阿姨嫁给您,彼此也就有个伴儿了。这样我和燕子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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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去,不知道她当年那两根手指是何意。长子觉得是惦记二儿子,次子觉得是惦记他们两个做儿子的。
无论作何解释,我觉得就李素贞的人品来讲,应该与金条无关。她婆婆已经安全回了北京,婆家的金钱和财产她以前从来没惦记过。奎云当年也不是许诺两根金条给素贞,只是告诉她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以备自己如果命不长久,没人知道她的秘密。
谢谢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