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 （八十四）尚兰

1965年，抗战时期出生的冷尚兰已经28岁了，而且是北京市妇产医院的产科医生。她对自己的工作特别上心，经常加班。有时马上就要下班了，突然来了一位产妇，尚兰会毫不犹豫地留下了帮忙。周围的同事和她的病人都很喜欢她。

从小受到家里的教育，尚兰是个彬彬有礼的姑娘。虽然不像姐姐尚梅那么耀眼，但是尚兰有其含蓄，温柔的美。她高高的个子，宽宽的额头，白皙的皮肤，一笑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白天上班，她戴在口罩，白帽子，身穿白大褂。中午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才退去医生的这身行头。有几次来不及穿外套，尚兰的大红毛衣引来了很多目光。那是她大嫂每年给她拆洗，换着花样织出来的。比外面商店里买的还要时髦，合身。她那双藏蓝色丁字皮鞋是母亲送给她的大学毕业礼物。穿着它，走在医院的水磨石楼道里嘎嘎作响。远远地，大家就知道冷医生来了。

背地里，大家都叫她冷美人。因为许多人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那个年代，女医生是特别抢手的。许多干部，军官，知名人士都希望找个医护人员为妻。像尚兰这么年轻，漂亮，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医生，自然是许多介绍人求之不得的对象。但是尚兰对于名利没有兴趣。

她不是一个完全不动凡心的人。过去家里的书房对她是完全敞开的。其中父亲收藏的《元人杂剧全集》她一部不拉，全都看过。王实甫《会真记》里的莺莺与张生，关汉卿《望江亭》里的谭记儿与白士中的故事她早就烂熟于心。明代作家汤显祖在《牡丹亭》里对爱情的大胆直白的表露也让她怦然心动。中外的电影里所描述的爱情故事也是那么的令人神往。这些故事确实美好，但是冯梦龙在三言里写出了爱情的另外一面，看看杜十娘，金玉奴的遭遇，不禁让她对感情的投入望而却步。

加上姐姐的殉情，二哥婚姻的不顺让她对感情和婚姻失去了信心。更何况在她二十八年的生命里，还没有一个人走进她的心灵。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遇到如辛弃疾所描写的场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决心心无旁骛地当好一个妇产科医生，用自己的双手让孩子们顺利地来到这个世界，让产妇们尽可能地减少分娩的痛苦，为女人们解决因妇科病带来的烦恼。

奎云并不是不关心尚兰的婚姻恋爱，但是前面一个女儿，四个儿子的婚姻让她伤透了脑筋。尤其是老四尚正和刘向前的婚事，让奎云体会到了关心则乱的道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奎云不再上赶着问东问西。该来的总会来的。如果尚兰决定一辈子不嫁人，那也是她自己的决定。

在家里，除了母亲，其他人自然也对尚兰的婚恋多有关注。

上了大学不久，一次周末回家吃饭，二嫂婉怡当着大家的面问尚兰：”有几只苍蝇了？“尚兰不解地看向二嫂：”什么苍蝇？哪儿来的苍蝇？“婉怡抿嘴一笑：”女孩子上了大学，总免不了有很多男同学追啊，就像一群苍蝇似的。“说的尚兰脸红了起来：”我们医学院女生多，男生少。没觉得谁对我有兴趣。“听到这里，冷太太瞟了二儿子一眼：“你大概就是最傻的那一只苍蝇，一直盯到现在。”尚生无奈，只好翻翻白眼。

傲气的三嫂一直和尚兰客客气气的。但是五七年三哥被打成右派，三嫂毫不犹豫地陪着三哥去了黑龙江。这让尚兰体会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深意切。对三嫂也高看了一头。

来不来就动粗的四嫂跟冷家上上下下都格格不入，唯独跟小姑尚兰特别好。尚兰问四嫂：“当初你怎么就看上我四哥了呢？”四嫂向前眯着眼睛回忆道：”当年觉得他学问好，有礼貌，话不多。我特别不喜欢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如今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急死你！“向前瞬间变了脸色。后来听说四嫂追四哥去了遥远的新疆，而且二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和睦，这让尚兰有些迷惑。

看来爱情是多种多样的。但是还没有哪一款走进尚兰小姐的生活里。她不着急，宁缺毋滥。

但是没有谁的日子是一帆风顺的，这一天尚兰从医院回来，眼睛肿的像两颗烂桃。母亲奎云见了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小姑奶奶？谁把你弄的这么伤心啊？快跟妈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