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 (九十二)相助
奎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两眼含泪的女儿尚兰,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孔。
原来,街道主任早上看见一队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进了冷家小院的大门。她在想,不知道又是谁家要倒霉了。没过多久,见冷俊从里面跑出来:“李主任,我们家出事了。一群人把我奶奶给围起来了。”
李主任一听就明白了。她赶紧把冷俊领进自己的家,嘱咐他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接着,李主任东奔西跑找电话,终于在一家印刷厂的门房借到了电话。她知道冷尚兰在北京市妇产医院工作,先从04查号台那儿打听到了妇产医院的电话号码,随后就打了过去。
冷尚兰刚刚下大夜班。她正在食堂吃早饭,传达室的老大爷急急忙忙赶来:“冷大夫,传达室有您的紧急电话。说是您母亲出事啦!”尚兰二话不说,马上扔下饭盒就随老大爷去了传达室。李主任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向尚兰叙述了冷俊的话。
闻此,尚兰的脸变得煞白。她听说了前院应太太被抄家,毒打,羞辱以至于自杀的事。不知道母亲会怎么样。她转身去找自己的自行车,却见谢文华站在她的背后。不由自主地,尚兰的一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冷大夫,您先别慌。我骑车送您回家吧。咱们医院在东城的骑河楼,我听您说您母亲住在西城。这道儿可不近,您这才下大夜班,还是我骑车带着您吧。”
事到如今,冷尚兰只能如此了。她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心里火急火燎的,恨不能一步跨进家门。
他们进到后院的时候,奎云已经晕倒在地。一个小将刚刚提来一桶凉水,正要往奎云身上泼。“慢着!”谢文华大叫一声。
“你谁呀?干什么的呀?”头头问道。
“我是冷太太的干儿子。她救过我的命。你们看看,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太太,晕倒在地,你们不送医院也就罢了,怎么还打算泼冷水?出了人命你们谁负责?”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地行动。这是毛主席说的!“小将振振有词。
谢文华也不软:”是的,是毛主席说的。但是毛主席也说了’要文斗不要武斗‘。冷太太就算有问题,也不致于死吧?她杀人了吗?放火了吗?就算是杀人放火也还有公安机关。你们不能不顾她的死活吧?”
“你是什么人?什么出身?”这是当年最时髦的问话。
“我?工人!出身贫农,三代赤贫。不信你看看我的工作证。毛主席还说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话不错吧?”
见此,小将们也没了主意。该抄的地方都抄了,抄出来的东西也都搬到了大门外的三轮车上。他们决定撤退。
谢文华把冷太太抱到床上。冷尚兰到前院请来了方大夫。大夫诊了脉,说是急火攻心,建议给冷太太用温水擦脸。醒了之后喂点温水。之后又送来一个药方,给了尚兰。
见冷太太醒了,谢文华赶紧出去抓药。
尚兰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妈,您可算醒过来了,把我吓死了!”
奎云环顾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家:“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连你爸爸的手稿都没留下。我的生计也被断了,还不如醒不过来,去找你爸爸算了。”
“妈,您千万别这么说。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您的生活来源没有了,您还有我。我养着您。”
“妈真是没白养你,我的好闺女。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奎云听了女儿的话,心里自然很感动。
“哦,他叫谢文华,是我们医院食堂的大厨。他就是念慈的爸爸。今天多亏了他,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奎云不解地问。
“居委会的李主任给我打了电话。谢师傅正好听见,就骑车带我回来了。”
“天下还是好人多啊。要不然你妈今天可能就没命了。”奎云非常感慨地说。随即她想起了孙子冷俊:“冷俊呢?别把孩子吓着。”
“小俊在李主任家。我求李主任留他在那儿过夜,明天再说。”
说话间,谢文华从外面回来了。他抓了药,还买了排骨和做炸酱面的所有用料。
见了谢文华,张奎云挣扎着爬起来要给恩人磕头。谢文华赶紧放下东西过来扶住了老太太。“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冷大夫帮我照顾小锁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她才好。如今我做这么点儿事还不是应该的吗?您赶紧歇着,我和冷大夫给您熬药,做饭去。您千万别介意啊,我是没辙了,冒充了一回您的干儿子。“说完,谢文华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干儿子,那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于是,谢文华去了厨房,尚兰出门去给二哥尚生打电话。
冷尚生回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吃了饭,喝了药睡下了。于是,他和谢文华一起收拾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个大男人搬大件的东西,尚兰把散落在地上的书籍收拾好。父亲的书稿全部被抄走了,尚兰的心里空了一大块,泪水又一次充满了她的眼眶。
版权归蜗牛湖畔所有,未经本人允许,不得转发。
谢谢狮子关注。笨鸟先飞啊:)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