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失神落魄
之后的几个月里,申收到了来自国内外的亲戚朋友,同窗,荒友的电话和邮件。有些是几年,以至于几十年没有来往的相识。他们都是琴千方百计寻找来的。有的是来劝解申早日离婚,有的人义正词严地批评申的始乱终弃,有的人是来看热闹,大多数的人是同情。远在上海的父母兄弟当然免不了被一一拜访到。申真正体会到了琴的能量和可怕。
父母在电话里长吁短叹,批评申不该去招惹这么难缠的女人。说琴在他们面前寻死觅活,哭哭啼啼。申的母亲一方面担心琴会不会出什么事,另一方面又说琴是个要不得的女人。
为了避免琴的再次骚扰,申和琼卖掉了自己心爱的房子,搬到离申上班比较近的地区。
六十多岁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申常常是夜不能寐。想想自己一时的糊涂,竟然搞得晚节不保,身败名裂。不仅伤害了妻子,破坏了家庭的和谐,而且还牵扯上了年逾古稀的父母。许多个夜晚,他都泪流满面,有时甚至捂在被子里痛哭失声。安眠药的剂量越来越大,申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因为一件事,搬入新宅后,琼把自己的卧室安排在申的隔壁。
搬家前的一个夜晚,琼在睡梦中被一声巨响吵醒。她起身穿上睡袍,在家里巡视了一遍。最后发现丈夫申摔倒在地上,声音大概是申摔倒时发出的。只见他手里握着一个药瓶。瓶子是空的,药片洒落在床上和地毯上。她走过去夺下了申手里的药瓶。她搞不清申要做什么。琼把床上,地上的药片收拾起来,伸手去推申。这个时候琼才发现申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口口声声说是找安眠药,其实他手里握着的就是装安眠药的瓶子。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申扶到床上。
望着睡梦中的丈夫,琼一阵心酸。短短的一年多,申衰老了许多。只见他眉头紧锁,一脸泪痕。申在公司是个受人尊敬的技术领头人,为人谦和的长者。曾几何时,竟然搞得四面楚歌,流言蜚语满天飞。但是返回来一想,这一切还不是他自己造成的?真可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二天说起夜间摔倒的事,申竟然完全不知道。琼马上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询问。医生说申服用的安眠药有许多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梦游症(sleepwalking)。在过去的一年里,申的安眠药量不断增大,他的梦游症大概就是副作用所致。
医生的话把琼吓了一跳。如果申在梦游时吃多了安眠药,就有可能导致死亡。她郑重其事地告诉申,以后安眠药由她管理。每天最多发给申一片。
为了能够及时发现申再次梦游,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搬家后,琼住进了与申一墙之隔的睡房。
这天凌晨两点,琼被一阵呻吟声唤醒。开灯后,申的样子把琼吓呆了。只见申右手捂着胸口,像一条上了案的鱼,艰难地呼吸着。满头豆粒大的汗珠汇集在一起,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琼马上电话911。在急救车来之前,琼按照接线员的指示给申服下大计量的阿司匹林。3分钟后,急救车来了。
申患大面积心肌梗塞,需要立即手术。琼用颤抖着的手在医院要求的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琼给女儿打了电话。安妮在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从来没经历过母亲如此慌张的时刻。她远在加州,不能马上赶到父母的身边。她马上上网查看有关的资料。安妮告诉琼,这种疾病如果抢救及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是琼还是紧张的要命,人就像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一个多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他告诉琼,申已经脱离了危险。此时的琼一下瘫软在医院的长椅上,许久都站不起来。
之后的几天,琼每次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恐慌,就想起了睿的问话:“你确定离开了申,你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吗?你真的不在意他吗?” 是的,如果自己完全不在意申,为什么他的生命出现危险的时候,自己是如此的惊恐不安,失神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