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记起母亲常讲的故事,她生我姐姐时,曾得到大物理学家谢玉铭夫人的指导,如何给初生婴儿我姐姐洗澡,也知道复旦大学的校长是他们的大女儿。我在干校时,一室友说他们材料系的谢教授是复旦大学校长的弟弟。这就是说他是谢玉铭的儿子,也许他愿和我母亲叙叙旧,聊聊燕京的故事,使母亲觉得亲切。我找到那位室友打听,她说正好谢教授母亲常驻北航他家,她应当是给我姐姐洗过澡的那位谢伯母。我硬着头皮去材料系办公室送个便条给这位谢教授,上面写有我母亲的名字和住址,欢迎他和他母亲来我家玩。
不久谢伯母来看我母亲,她们两叙旧,在这个“运动”繁多的国家,周围环境大变,四十多年没有联系谁也不敢聊什么。谁都怕说多了下次运动挨整,或给子女带来麻烦。况且谢伯母比我母亲大得多,腿脚并不好,不便多走。我母亲娇弱的身体也走不到她的住处,所以两人只见了几面,就不联系了。
从校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口里知道,母亲有病没病都到校医院找他们聊天。我劝她不要为解闷去校医院。建议在校园散步,结识新朋友。并告诉她校长住我们这个门洞的一层,他的夫人是父亲燕京的学生,在人大工作,她家有电话,有急事可去用。并带她去了校长家,校长夫人很有礼貌地接待了母亲。
通过这些努力,母亲逐渐熟悉我校的环境,结识我们基础课主任的夫人,一位四川人,很热情友好,聊得来。可惜有严重血压高,不能常见面。
姐姐从美国回来后曾接母亲去北医住,母亲怕睡眠不好,生活不习惯,固执地要带她的全部家当,姐夫需要找卡车来搬,去了住不了几个月又要回来。经过两次这样大的折腾,大家都很疲惫。只好让她尽快适应住在北航。
妹妹在美国听到母亲不习惯住北航、北医后曾向领馆打听接母亲到美国和她一起小住。领馆回复很难得到护照和签证,经过努力,困难重重只能作罢。
开始找的安徽小保姆和母亲还算合得来,春节前小保姆请假回老家,我希望母亲和她说好春节后再来。母亲认为没多少事可做,还需要花时间和她聊天,并不省心,她想自己做,不用人了。她说除非我们和她共用这个保姆。我否定了她的建议,因为有工人来工作就需要有人在家,这就打乱了我们的生活规律。从此之后她自己到合作社买小菜、豆制品等,自己回来做给自己吃。大多时间看书、写东西,生活比较安定。
文革后学校有一些经费准备改变“只革命,不盖房”的住房拥挤问题。并分析了住房状况。如果按职称、人口、资历等分房,大量教职员工只能居住一屋一厅或两屋一厅的住房,这类住房学校甚缺,为此盖了几座这样的楼, 1984年左右306号、305号的合住者都分到两房一套的房子了,如果母亲不来,我们也会分这样一套。
校产科通知我,马上腾空305号,全部搬到306号,全校不再有两家合住的房子。原有的三屋一套、四屋一套两家合住房,全部变成资历高的干部、教授一家庭用。如此高资历者不多,现有这类房正够用,近期学校不盖三、四屋一套的房子。母亲希望学校通融允许她继续住在305,学校不同意。因为这是大家眼睛盯住的非常好的四屋一套,催我们马上腾给老教授住。无奈只好让母亲离开她刚熟悉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