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手一机的今天打电话已经变得跟打喷嚏一样普通而普遍了。十多年前我住在芝加哥时，当地的慈善组织就曾建议，连要饭的和无家可归的都应该配有手机，这样他们遇到危险可以马上报警。多人性化呀！

可是很多人也许还记得，或者记得也不知道，自从电话出现在中国，它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跟普通人毫无关联的特权与地位的象征。

那时候除了处级以上的人民公仆家里有电话，你只能在上班的单位里见到瘫在办公桌上的黑乎乎的或者红彤彤的电话座机。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来电显示，充电，关机之类的麻烦事。电话既丢不了，也没人去偷---你级别不够就是把这么个家伙弄到家里也没用。那时候的电话都得跟电线连着，那电线都跟电线杆子连着。你一个叫人民群众的普通老百姓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玩意儿？你想找死吗！

那时候一个千人的单位撑死也就有十几，几十部电话机，而且那些电话都基本上不是直拨的。你给有电话的打电话得先打到总机，然后叫电话员的某个女人接了你的电话后，再转给你要找的人。现在很多酒店依然用的是这种电话系统---每当晚上到了某个时间，她们就会对打来电话的人说，对不起，客人已经休息了，除非你坚持说我刚在手机上跟对方通了话，现在对方在房间等我的电话。

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除了领导，混迹于老百姓之中的，能接近特权的，除了开专车的司机，做小灶的厨子，更不为人知的就是清一色的女电话员。她们的小道消息最灵，对各级领导的吃喝拉撒，家长里短最清楚。领导家里有几个孩子，都叫什么名字，经常有电话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她们莫名其妙地就进入了贴近权力的中心。因为她们的特殊工作，在她们四周又自然地形成了一圈喜欢对领导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善于溜须拍马，专事逢迎的小人。这个特殊人群又因此成了普通人民群众中的“上层”。领导当然相信这样的群众了。

很多领导的脏事，丑事和种种为人不齿其实都是她们泄露出来的。有时想想，真不能不佩服中国古人的智慧。他们早在电话出现以前就结论性地总结出了生活中的一个真理---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那个荒唐的时代似乎过去了。可你能说电话员的工作不重要吗？电话员，一个多么充满传奇的工种。

2018-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