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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走进北非之一 - 意外是旅行最大的魅力

(2024-02-18 15:00:29) 下一个

波德莱尔说过,现实的生活就像是一家医院,每个人都疲于更换自己的病床。有人喜欢靠近暖气片的病床,有人喜欢靠窗。

2022年底,在“走出舒适圈”的自我激励下,我们仨从南向北,又从北向南,自驾环游了以色列,约旦,我们落脚一晚的Arad小城离开如今战火纷飞的加沙不过几十公里。那一次的挑战,从出发开始,航班延误,行李丢失,峡谷遇险。。。。。。当时的种种折腾,如今回想起来,都成了记忆深处最值得玩味的故事。

2023年底,我对LD说,这次我们再突破一次,跨过地中海,走入非洲吧。

于是,就有了这次北非-突尼斯之旅。

此前,我对突尼斯这个国家了解甚少,在自己的世界历史知识的积累中,大约只有三件事情和这个国家关联在一起:

二战期间盟军北非大反攻,是1942年11月从突尼斯开始的;

曾经打的古罗马军队节节败退的一代战神汉尼拔,是公元前三世纪的迦太基人,而迦太基城遗址,就位于突尼斯城附近。

2010年的“茉莉花革命”起自突尼斯,它引发了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动荡,进而演变成导致多个政府垮台的“阿拉伯之春”运动。

穷游网上有关突尼斯的游记很少,且大多数都是在2019年之前写的,似乎疫情之后,突尼斯就不曾有过“穷游人”的踪影。

打开穷游锦囊,连突尼斯的介绍都没有。

打开加拿大旅游局的网页,赫然出现的是对于去突尼斯旅行的风险警告。

看到这些,我有些犹豫了。我问LD,这种情况下,我们还去吗?LD说,旅游者眼中的世界只是真实世界的一小部分,不适合旅游的地方,不代表不适合旅行。

于是,2023年圣诞节,我们仨再次出发。

我们的航班起飞时间是晚上6点半。一年前奔赴中东的时候,多伦多大雪纷飞,航班延误2小时,然后飞机在华沙中转的时候,机舱内空调又突然停止工作,为了等待已经回家的机场工程师前来修理,我们不得不憋在拥挤的机舱里再苦等四小时。

这次出发的那天,多伦多特别温暖,晴空万里,气温在零度以上。

我坐在候机室安静地刷着手机,心里想着,这次应该如期起飞,不会再有啥幺蛾子了吧。

没想到,一会儿子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告诉我,机场告示牌刚刚更新,我们的航班居然又延迟3小时起飞。

询问之下,登机口的法航空姐说,我们的航班在飞往多伦多的时候,机上有一位孕妇生孩子,现在他们临时调配了一架飞机过来,但起飞时间只能往后推了。

等待的那三小时漫长地让人昏昏欲睡。

晚上将近10点,夜幕下,我们终于登机了。

空中看去,雪后的多伦多像嵌上了水晶,熠熠生辉。

到达巴黎戴高乐机场的时候,转机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匆忙当中,我们跟错了人流,排了大半天,才发觉那是出关的队伍,再转回来重新排进转机的队伍,等到了登机口,距离飞机起飞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这些年,每一次出发,对我来说,都好像做梦一样。你明明知道要做一场梦,但又无从确认梦里会展开什么样的情节。

这就是旅行的诱惑所在吧,它的魅力不仅包括既定行程和安排,更包括那些事先无法预知的意外,而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每次都让我在沮丧之余,内心深处都有一种难言的期待。

下午三点半,我们抵达突尼斯-迦太基国际机场。

突尼斯这个国家的英文名称是Tunisia-突尼斯亚,它的首都是Tunis-突尼斯,但不知为何,中文语境里总是用它的首都名指代国家名。为了避免歧义,下文我会用突尼斯指称国家,突尼斯城指代它的首都。

以前每次去海外自驾,落地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当地的流量卡(Sim Card),但来突尼斯,却不需要再为此操心,因为行李传送带附近,就有机场人员给游客免费发放SIM卡,每张卡里预充了几百兆的流量。

我们在当地计划自驾一个多礼拜,这点流量显然是不够的,好在机场就有这样的小亭子供旅客充值。

解决了手机流量问题,第二个需要解决的是当地货币问题。以前出门,消费大部分靠信用卡,我们也会事先兑换一些当地货币。

突尼斯是一个相对不太发达的国家,消费更多的依赖现金。但临行前我在多伦多询问多家银行和外币兑换公司,都没有突尼斯第纳尔。好在突尼斯机场有很多窗口,提供兑换服务。

上次中东行,因为事先兑换的以色列谢克尔和约旦第纳尔现金太少,最后不得不去当地银行用信用卡取现金。这次吸取教训,兑换了一大把现金。好在对方告诉我,将来离开的时候,凭今天的收据,可以把没用完的第纳尔再卖回给他们。

一个第纳尔大约相当于0.41加币。

从租车行办理好租车手续,走出机场,黄昏降临。

当晚的酒店坐落在突尼斯城市中心,从机场开过去不过20来分钟。

但狭窄的街道上停满了车辆,LD好不容易在街角找到一个空位,把我们租的小白车停了进去,但环顾四周,既没有停车码表,也没有能否停车的标志。

在租车行取车的时候,我问那儿的工作人员,在他们国家停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对方回答我,在该停车的地方停车,那么哪儿是该停车的地方呢,对方诡异的笑笑。

狐疑之下,我们提着行李走进预定的酒店,前台告诉我们,酒店的停车场早已停满,我们的车停在路口,没有问题。

摸黑走进酒店隔壁的餐馆,在嘈杂的环境下,解决了在突尼斯的第一顿饭。

吃完晚饭,走出餐馆,周围一片破败景象。街头三三两两游荡着貌似醉鬼的人群,他们看见我们这仨东方面孔的经过,就大呼小叫,甚至向我们扔石子。

这些年,我们仨走过30多个国家,很多朋友都好奇地问我们,在那些陌生国度自助行,我们为什么从不担心呢?其实,我一直觉得,在任何地方旅行,危险往往来自引人注目。虽然我一直希望摆脱旅游的走马观花,以旅行者的角度去了解当地,但无论在热闹的里斯本,美丽的安达露西亚,还是嘈杂的巴勒斯坦伯利恒,抑或是杂乱无章的安曼,我们的周围都有其他旅游者同行,在不引人瞩目之下,我们仨从来没有不安全的感觉。

但抵达突尼斯的头一个晚上,走在街头,环顾四周,我第一次产生了某种不安全感,因为除了我们仨,周围再无其它外来过客。

初到突尼斯,当地的标价方式也让我感到困惑。为了准备明天开始的自驾,我们打算去买几瓶矿泉水,但走入街边小店,赫然看到一瓶矿泉水的标价竟是700。700第纳尔相当于300多加币,什么样的矿泉水要如此昂贵?

后来我才知道突尼斯的货币分为纸币 - 第纳尔(dinar)和硬币 - 米粒姆(millime),1000米粒姆等于1第纳尔。当地小超市多用米粒姆的标价方式 - 700 = 0.7第纳尔,一大瓶矿泉水,却不到加币四毛钱,那是相当的便宜了。

次日早晨,我们在酒店第一次品尝了突尼斯人的早餐。

和欧美国家相比,突尼斯人的早餐相对比较简单,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比较健康。

我最喜欢的是drôo,口感接近芝麻糊,由高粱米粉,水,鸡蛋制成。

在突尼斯十几天,我们极少看见胖子,也许和当地人的健康饮食有关系。

走出酒店,晨曦初现,我们名称 - Hotel Lafayette,儿子说,美国独立战争中帮助美国人对抗英国人的那位法国将军就叫Lafayette。。

昨天急急忙忙走入吃饭的餐馆 - Soprano,竟然和我最喜欢的美剧《The Sopranos》同名。

在阳光的映射下,昨晚破旧的街道似乎也没有那么萧条了,隐约中有那么一丝法式情调。

开上突尼斯城的通衢大道,我才感受到了这座城市作为首都的大气。

我们这次结束行程,在加拿大海关被询问的时候,我们说才从突尼斯旅行回来,当时海关警察居然说,突尼斯又不是旅游热点,去那儿干什么呢?

是啊,相对于邻国摩洛哥,突尼斯要默默无闻的多。

突尼斯位于地中海的南岸,面积约16.2万平方公里,人口约1200万,隔着突尼斯海峡,它和我们四年多前去的西西里岛相望。和西西里岛相似的是,它也历经了多次人口流动,异族侵略,从而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和历史。

西西里岛历经了腓尼基人,希腊人,罗马人,日耳曼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诺曼人,德意志人,法兰西人,西班牙人......

而突尼斯则历经了柏柏尔人,腓尼基人,罗马人,汪达尔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西班牙人,奥斯曼帝国,法国人.....

如今的突尼斯,人口的90%是阿拉伯人,但它既是阿拉伯国家的一部分,又不完全是阿拉伯国家的一部分。

地理上,它距离欧洲比距离其他阿拉伯国家还要近,语言上,法语不像黎巴嫩那样,还局限在精英阶层,在突尼斯,虽然官方语言还是阿拉伯语,但法语已经成为当地人的主要语言,看着那些在街上摆摊的穆斯林,操着悦耳动听地法语在彼此交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左临撒哈拉沙漠,右临地中海,突尼斯,这个非洲最北端的国家的自然景观真有点“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韵味。

来到突尼斯城,我们见到的第一座现代建筑, 文化都市 - City of Culture,落成于2018年,是北非最大规模的文化艺术中心。

中心内有剧院,博物馆,图书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我们在突尼斯的这十几天进入的唯一一座现代建筑了。

还有一座只能远观,却无法走进的现代建筑,就是这座荒废的酒店 - Hôtel du Lac。

这座倒金字塔外观的酒店,由意大利现代粗野主义(Brutalist style)建筑大师Raffaele Contigiani设计,1973年建成,但不知何故,2000年关闭后被废弃。如今在我们这些游客看来,也算是突尼斯城地平线上难得的现代主义的标志了。

市中心还有这么一座小小的东正教教堂,虽然大门紧闭。

虽然今天是我们在突尼斯自驾的头一天,但不知怎的,我内心深处没来由地神经开始发紧,这在从前的旅行中不曾出现过。

突城最繁忙的街道 - 布尔吉巴大道(Avenue Habib Bourguiba),号称是北非的香榭丽谢大道,但却军警众多,如临大敌,以至于在这儿无论举起相机还是手机都有些战战兢兢。

LD刚刚准备拍摄路旁的这组字母(我爱突尼斯),就遭到荷枪实弹的警察大声呵斥,在我们再三解释,镜头只向着这个方向,绝不乱指,对方才允许我们按下了快门。

记得半年前我们在维尔纽斯市中心闲逛的时候,误打误撞遇见了白俄罗斯反对派的游行队伍,当时LD拍了好几张当地电视台采访的照片,这天,我们也遇到了类似的情景,但上图左边那位却却用手比着手枪的样子,严禁LD拍照,好在LD手快,已经按下了快门。

布尔吉巴大街上矗立着十四世纪突尼斯著名的哲学家Ibn Khaldun的塑像,而下面却停着一辆架着机枪的装甲车。

后来查看新闻,我才知道,茉莉花革命十几年过去,貌似突尼斯又重回老路了,目前的总统凯斯·赛义德(Kais Saied)加大了针对议会成员、前部长、政党知名领导人、法官、活动家、商人和媒体专业人士的逮捕力度,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们行使了言论自由权。

自从我上次前往以色列,就开始有人对我的旅行唠叨孔子的那两句话 - 乱邦不居,危邦不入 ,对我来说,一定的谨慎是必须的,但因噎废食则大可不必。2022年如果真的“危邦不入”以色列,如今谁还能在短期内再去呢?

驾车离开突尼斯城,一路向东,LD对儿子说,我们先把这个国家兜一圈,然后还会再回到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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