谵妄,急性发作的意识混乱,伴注意力不集中,思维混乱、不连贯以及感知功能异常。 老人出现谵妄很危险,但是父亲因为错误用药导致谵妄后那十几天,却是我现在想起来都会温暖微笑的,给父亲当父母最“容易”、最安慰的时光,不是我找到了谵妄病因解决了问题,主要是父亲难得听话乖顺给了我机会,终于能够按我自己的愿望,伺候了他一段时间。
个人把这三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是陪伴,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像个高中生那样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当家,我负责跑腿帮忙,顺便像青春反叛一样,和他们闹闹生活矛盾。另一阶段是父亲手术之后,焦虑惊恐越来越严重,身心状态每况愈下。这个阶段我开始承担巨大的心理责任和生活责任。开始当父母的父母了。
当孩子的父母是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当父母的父母,完全是一个逆势的过程,你不得不和他为几乎所有的事情拔河。因为他在心理上还是你父母,还坚持自己越来越残缺的经验和判断。这让第二阶段成为一个磨人,孤独、气馁挫折和压倒性沮丧的阶段。可能在炎热的夏天终于让老人去洗了个澡,都成了十几天来最大的成就。有时候父母的不听话不理解简直会让人发疯绝望,心里除了可怜他们,正常的理智慈悲都瞬间灰飞烟灭。
但在父亲谵妄的那十几天,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过去的一年多,老人只认为自己的心脏和肠胃有问题,不懂也不承认焦虑惊恐会带来严重的器官反应,特别是神经系统发达的心脏和胃肠。即使各种技术多次检查都确证,他的这俩部分没有根本性问题。可他就是紧张得蔬菜水果豆腐和肉食什么都不吃,只吃西红柿鸡蛋面和馒头小米稀饭。等他一开始谵妄,神经放松了,焦虑惊恐也没了,那会真是什么都吃而且什么都好吃。每天早上五点半我起来,给他用料理机打蔬菜豆腐和肉食等的复合菜泥,蒸骨汤鸡蛋羹,为保持他的咀嚼能力,再煮一个鸡蛋。然后我吃早饭再盛上稀饭带上保温饭盒出门,赶七点到医院门口。这时候护工推着老爷子已经坐在那里等我,把饭盒放在病房后,护工和我推着他到医院隔壁的自由市场。那会父亲真像一个孩子,见煎饼果子和豆腐脑都要咽口水,还有什么油糕锅盔,豆浆油条,反正他喜欢的我就都买,尝几口就去下家。最后去排队买那家有名的包子。给他和护工夫妇买三个。最后回病房吃饭盒里的东西,每次吃完我问他饱了吗?他会说还可以。老人的饭量让打扫病房的清洁工都咋舌,我则像妈妈看见不爱吃饭的孩子,突然胃口大开那样高兴。那会儿,因为保姆送饭喂饭他不好好吃,我就每天早午两顿地送,下午再给他送一次水果,顺便连街边卖的卤肉卤猪肝都给他买,喂他吃几片就留给护工夫妇吃。不抑郁不焦虑的老爸真可爱,糊涂着还跟我对话:爸,你存了多少钱啊,老爷子想想:九千万吧。我惊呼:这么多,靠工资怎么能够攒了这么多啊?你是贪官吧?老爷子愤怒的摇头:不是。他清醒了我笑问他要九千万,老人不相信自己说了那么大的数字。
这十几天过去,老爷子各项指标恢复越来越好,他又开始努力要掌握生活的控制权,又想打电话联系买药,要我再给他留钱。我和他之间的又一轮拔河开始。
现在才明白,老人不是和我而是在和死亡拔河,他的生命力本能地在做一次次徒然的挣扎,直到最后彻底地失败。那也是人在为生命的体面和尊严尽最后的努力......
我们不过是想办法阻延那最后时刻的来临。
我还得再说一次 -- 你了不起!你父母养大了你,是好人有好报!
最后一段让人掉泪,但是我尽量不去往那个方向想。 我们都应该更坚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