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煤取暖

下了两场雪，天气真冷，村支书赵世荣领着三个人挨家挨户地检查着，看看有哪家偷用燃煤取暖。上面三令五申明文禁止使用燃煤，每家每户的炉子和用煤取暖的设施都已拆除了，安上了用电设备，但根据举报还是有人在偷偷使用燃煤。

“赵支书，看那个藏在屋檐下的管口，贵喜家也在偷用燃煤，怎么办？”

赵支书眼一瞪：“老办法，拆除！”

四人强行进入了贵喜的家，贵喜爹老贵头咪笑着脸，向赵支书打着招呼：“老伙计，好久都没来家里坐了，来来，坐下，贵喜，快，给你赵叔烫壶酒，我来跟你赵叔喝一盅。” 老贵头曹贵富当年与赵支书一起有过合作，这时想来套近乎。

赵支书却在心里骂了一句：啥玩意，不撒撒尿照照自己！

“这个管子是什么，烧煤取暖的吧？我说老贵头，当时安装电炉电暖器时都说得好好的，设备和安装费用也免了，今后一律不准再使用燃煤了，咋现在又用上煤了？现在你自己主动把这些给拆了吧，东西交到村委会还好说，否则的话就等着重罚吧！”

话不投机，两边争持起来，赵书记手下的三个人开始要动手拆炉子和室内取暖的管子。

“住手！”老贵头大叫一声，用手指着墙上毛主席的画像激动地说：“你们好好看看，主席在看着你们呢！你们在为谁服务，你们是如何关心群众的，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老贵头说着，声音哽塞了。

赵支书坐了下来：“你要说到这，我就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了，好在大家多少都多少知道一点，谁不知道这事呢，你不要晚节不保啊！”

原来在当年大跃进之后，山上的树都砍光了，为了恢复生态，这一带都进行了封山育林，冬天也基本不准上山砍柴。无柴烧炕，寒冬腊月里室内异常寒冷，曹贵富为了表现积极，在动员大会上说起了家里不用烧柴取暖的事迹。

“墙上贴着主席的画像，我们心里就感到温暖，只要心诚感恩，就能战胜严寒，我们不怕寒冷！”曹贵富的发言受到了大队支书赵世荣的热烈鼓掌，大会顿时群情振奋。

老贵头因此受到了表扬，还得了奖状。

由于群众被发动了起来，封山育林得以顺利开展，但村里却有三人因寒冷而死……

“现在咋说也没当年困难吧，你当年的觉悟哪去了？” 赵支书耐着性子说道。

“嗨，当年那事嘛，你也知道是瞎扯的，你别拿来说事了，这是哪跟哪啊？” 老贵头脸涨的通红，梗着脖子，眼珠子睁的圆圆的。

“你说什么，你敢在主席面前说当年是瞎扯？你好大胆，我告诉你，你的问题更大了，你们几个，现在就给我拆！”

一阵推搡冲突，管道拆除了，烧煤的炉子也捣毁了，老贵头的脑瓜子和手臂也受了伤，还出了血，哀嚎声中，留下狼藉一片，赵支书几个人甩手离开了。

事情接着闹了起来，老贵头打好行装上了路，直奔乡政府。

在乡书记的办公室里，老贵头脑袋上缠着绷带，一只胳膊也用绷带吊着，他老泪纵横地诉说着发生的事情，接着拿出了自己当年的奖状：“你看看，我当年可是一个老模范社员啊，我要是真的没困难，我会使用燃煤取暖吗？我当年是做过贡献的，难道不应该看着当年的这个份上，照顾一丁点吗？”

乡书记接过奖状，正反面看了看，念了起来：“曹贵富同志在封山育林当中不畏严寒，带头做好家中的思想工作，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毛主席的衷心，特发此奖，以资鼓励。1963年1月25日”

放下奖状，乡书记平静而诚恳地说：“看来您真是一个有觉悟的老社员，说说这个奖状的来龙去脉听听看……”

老贵头的脸又一次涨得通红，那只吊着的手臂好像动的也自如了：“这个嘛，这个嘛……” 他卡住了，竟不知如何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