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台凱歌牌收音機是什麽時候買的,在什麽情況下買的,我已經不得而知了。可是,我知道在那個連手表,收音機,自行車都算老百姓家庭三大件的年代,買一台這樣的收音機,一般老百姓要存好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的錢才能夢想成真的年月,我家能有這麽一台收音機,可真算“小資“了!
那時候沒電視,大街上安裝著高音喇叭,經常隻放新聞啊,革命歌曲啊,喇叭裏放什麽,你隻能聽什麽。我家由於有這麽一台收音機,因此,我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聽的。至今,我腦海裏依然有清晰的畫麵:一個可能剛剛記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趴在桌子上,一邊無憂無慮的看著魚缸裏的金魚漫遊,一邊無目的的聽著收音機裏傳來的”革命樣板戲“的唱腔,及我爸,我哥跟著收音機一起唱樣板戲的情景。“樣板戲”剛開始特別風行,大街小巷似乎時刻都能聽到樣板戲的唱腔,廣播裏的,跟著學的,好像每個人都能唱上一兩句。從那時起,我就學會了樣板戲裏青衣,花旦,老旦等女生的所有唱腔,做為京劇愛好者,小學就打下了基礎。還記得小學二年級,我家住的大院是我們自治區財政廳的家屬院。說起我們的家屬大院,孩子真多,每個年齡段的孩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夥伴。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家屬院裏聚集了很多文化人。那時各單位,學校甚至各家屬大院經常過年過節自己組織演節目以豐富群眾的業餘生活。我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八歲的時候就登上了我們大院的舞台,演唱了《紅燈記》裏李鐵梅的經典唱段《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我家的這台凱歌牌收音機真正走進我的生活,是我家搬了新地方,那時我小學三年級。新家沒有原來大院的那麽多孩子,這台收音機就變成了我的寶貝。我清晰地記得我姐就像個“演播表”,似乎對我們想聽的節目了如指掌。那時跟著她,特別是在假期,聽了大量的電影錄音,新歌曲,比如電影《南征北戰》,《永不消逝的電波》,《早春二月》,《烈火中永生》,還有譯製片《杜丘》,《葉塞尼亞》,《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簡愛》等等等等,以至於喬榛,丁建華,李梓,尚華,於鼎,畢克,童子榮等有個性的聲音,深深銘刻在我的腦海裏,我會第一時間從記憶裏檢索到他們每一個演員的聲音。經常為爭一個角色的聲音,守著收音機等待答案,還不時模仿著他們的語調,台詞,和我姐一起分享著收音機給我們帶來的快樂。聽收音機似乎練就了我一付好耳朵,我能很快分辨出我聽過的聲音。記得那是大學二十年聚會,我由於不能成行,而通過電話和同學們打招呼。二十年了,同學們天各一方,很多自從畢業幾乎沒有聯係過,但憑我早年練就的功夫,我在同學們第一句問候的話語裏就分辨出他們各位的聲音,當時還真有點小得意。
那時我姐是他們學校青少年歌手,每次演出,必有她的節目。她追蹤收集了每一集的《戰地新歌》,跟著她和廣播,我也學會了歌曲集裏的每一首歌。那時學歌好像有天分一樣,一聽就會,整天嘴裏哼著時髦的流行曲,樣板戲自不必說,什麽《火車向著韶山跑》,《我是公社小社員》,《北京的金山上》,《北京頌歌》,《我愛五指山,我愛萬泉河》,及我第一次識譜學會的歌唱周總理的歌《我愛梅園的梅》。當每首新歌出現,我和姐姐都是在第一時間就學會,我們緊跟著歌壇的潮流,自然知道每一位歌星。通過這台收音機,每天中午的小說聯播節目,那是必聽的。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聽廣播。在那裏,我知道了曹燦,劉蘭芳,袁闊成。我聽了《新來的小石柱》,《嶽飛傳》。聽彭總的警衛員寫的《在彭總身邊》時給了我很大的震動,為彭總的晚年扼腕歎息。
我們院子裏有個小男孩,很頑皮,可是每聽到《嶽飛傳》的時候,他就靜靜坐在我家的收音機旁。有時放學的路上貪玩,沒趕上時間,但隻要一聽到劉蘭芳的聲音,他就像飛一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我家,這時他的頑皮勁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那時,劉蘭芳的評書隻要一開播,幾乎是萬人空巷,特別是小學生,特別準時,早早就等在收音機旁了。
從收音機裏,我聽到了很多好節目。每天下午五點半是《教唱歌曲》節目,我一邊聽一邊做飯,從那裏,我學會英文演唱電影《音樂之聲》的歌曲《哆,唻,咪》。我還聽了大量的關於如何欣賞交響樂,教唱京劇等節目。孫道臨,達式常等詩朗誦是我的最愛,我至今對配樂散文《荷塘月色》印象深刻。
當一九七七年恢複高考以後,好像全國頓時掀起了學習熱潮。新華書店門前家長們為買一套《數理化自學叢書》排起了長隊,人們也開始學外語。記得有一段時間,每個城市出現了英語沙龍熱。我也在我家的收音機裏搜索每天晚上七點半開始的半小時美國之音《英語教學》節目。那時聽美國之音算是敵台,所以幹擾很大,聽不清楚,需要不斷調整頻率,而且很害怕被人抓到。那時的美國之音,給我的印象就是新聞快及屬實。記得伊朗總統霍梅尼去世的消息,我就是第一時間從美國之音聽到的,後經中央電視台證實。一九八九年的“六四”事件期間,有一天,美國之音報道鄧小平的腿被打斷了。這使我改變了對美國之音以往的看法。當時,新聞漫天飛。
聽收音機,豐富了我的業餘生活,增長了見識。總之,我從這台收音機裏受益匪淺,我徜徉在聲音的海洋裏,汲取精華並享受著它帶給我的每一份快樂,收音機伴隨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