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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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美人传(十七、十八)

(2018-04-03 17:01:42) 下一个

杜 潜中篇小说《倾国美人传》

 

第  十  七  章

 

青青给长风倒酒时,长风只顾着向子胥显示他的兵法领悟,根本没注意到酒盏异样,就算他注意到也不好说,因为他是客人,青青捉住他这种心态。她倒了酒后,和紫泯躲在里间的账帏后面偷偷往外看。

长风举杯和子胥对碰。

“小姐,你就看好戏吧!”

紫泯担心地:“哪我爹?”

“小姐放心,老爷喝的当然是好酒了!”

外面,长风仰面喝下一杯酒。紫泯眼前闪过青青捣那些老鼠屎,忍不住要吐。

长风也觉得味道奇臭,不禁皱眉头。

子胥:“怎么啦?”

长风赶紧挺挺胸:“好酒!好酒!”

紫泯和青青掩了嘴,几乎要喷出笑来。

酒足饭饱后,长风脚步浮浮的告辞。他走出大门,脸色青白向子胥作揖:“晚辈告辞……”然后踉跄离去,才走几步,就摇摇晃晃,捂着肚子。接着,他大吐起来,痛苦不已。

偷偷跟着看的紫泯和青青都捂嘴偷笑,子胥望望紫泯,紫泯并不掩饰自己的讥嘲:“爹,他真不中用!”

子胥正要说什么,却看见一辆马车急驶来,梁士添下了马车,接着走下一个打扮奇怪拿着作法道具的巫师。

子胥连忙将巫师请进客厅,关上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为了对付西施,子胥出到了最后一招:请来巫师作法!为了鉴证巫师的法力,巫师也为了显示自己的治妖术,他带子胥和梁士添来到他的道场。古时候,巫师都有自己的道场,在那里作法,让求法者观看,以示货真价实,好宣传自己。

巫师将道场布置一番,墙上贴满八卦图案和蓝色黑色的怪异符图,案桌上的香炉燃着大束香柱,房子角落的柱子上搏着一只黑狗,正可怜地呜咽。巫师拿来一大扎画着符图的布条,往火盆里扔让火焚烧,一面扭身作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动作,然后拿起桌上一把剑,一边向着房子四角乱劈,一边念念有词。接着,他一剑向黑狗劈去。

狗头落地,狗血贱喷一地。

子胥和梁士添于一旁目睹。

巫师倒提着狗,将血向房子四角洒,口中仍然念有词。他回到火盆前,盘腿坐下默念。突然,房子一角冒出黑烟,一声怪叫吓了子胥和梁士添一跳。

他们仔细一看,房子角落躺着一只死去的老鼠。

巫师向子胥和梁士添作揖:“将军,西施是只越国来的老鼠精!”

子胥深表叹服:“法师有办法将她翦除吗?”

“一定要进王宫作法才能生效。”

“这你用不着担心。只要你能为国除害,我定当重重谢你!”

巫师故作严肃地又闭目念念有词,但心里高兴得要死,因为又可以从这两个贵人手中大敲上一笔了。

   

 

越国又进贡来大批珍宝,其中就有天下闻名的纱绢丝绸。这些东西是供王室贵族的,一般官员也难得享用,普通老百姓连想都不用想。所以,如果你能穿着越国的丝绸做的衣服走上街或登门会客,就很有身份。吴国的小商贩也机灵,见越国的丝织品好卖 ,便也到越国去进货,然后大声吆喝:“快来买越国的纱绢布料丝绸啦!正宗越国丝织衣料!”

有钱的吴国人一听就围上来,争先恐后抢购:

“怎么这么久才来一批货啊?”

“就是。我家小姐早让我买一件越国丝绸衣服,就是买不到!”

老板笑呵呵:“越国的丝绸,是贡品,数量不多。我去一趟越国才进回来一小批货,要不是住在京城,你想看都看不到呢!”

“我要这件!”

“这匹料我要了。”

“别跟我抢,是我先拿到的!”

“我先看中的!”

“老板,给我包起来!”

“老板,给你钱!”

“别抢,我的!”

“我的!”

“我的!”

顾客为争购一匹丝绸会打起来,老板有时也难控制,顾客互不相让打得难分难解时,老板还抱着头缩在柜台下不敢出来,但心里乐陶陶的。

王后也特别喜欢越国的丝织衣物,往往越国进贡过来后,夫差自然将上好的挑出,装于箱中供王后享用。但自从西施来后,王后多了个心眼,看看夫差送来给她几箱,送西施是几箱。渐渐的,她越发怀疑西施将好的衣物挑选后才轮到她,一想到如此受冷落,好就气得茶饭不思。

两个宫婢抬了一个箱子进来,放于桌上:“王后,这是越国进贡的丝绸服装,大王让送过来的。”

王后走过来,宫婢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的丝绸衣服。王后皱着眉挑看:“大王给侧宫娘娘留了多少箱衣服?”

“不知道。”

王后的妒忌心使她很不安乐,扔了衣服往外走。她要亲自看看,西施这个妖精是怎样霸占她应得的!

她来到夫差寝宫,寝室外没人,她便走进去。寝室内,放了两个箱子。她打开箱子,是些颜色更鲜艳的丝绸衣服。她恨得牙痒痒的:果然,好的全给妖精霸占了!忽然,外面传来夫差的声音,她撩开珠帘一看,夫差正搂着西施进来,声音软软的说:“越国进贡了些很好的衣服,寡人给你留起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王后心里骂道:“真是个可恨的妖精,把大王迷得魂魄都不见了,一点王威都没有,象个娘们!妖精,看你怎么回答!”

西施说:“大王,应该先留给王后。”

王后一听,意想不到,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差不以为然地:“寡人已经让人给她送去一箱了。寡人真不明白,她对你处处小心眼,你却处处维护她。”

西施真诚地说:“王后没有对西施小心眼啊,大王不要误会。”

夫差摇头:“唉,寡人看得出来!”

西施劝他:“大王,王后最近身体欠佳,大王应该多去看看她。”

夫差应付地:“寡人有时间便去看她。”

西施摸摸那些衣物:“大王,伍大夫效忠大王与国家,不辞劳苦,鞠躲尽瘁,这些上好的丝绸衣服,大王也应该送些给伍大夫。”

夫差点头:“……寡人听你的。来吧,进去看看那些衣服。”

王后一听夫差要进来,有点慌乱。

但西施说:“先不急。大王,西施还有些话要说。”

王后以为要说自己坏话,心情顿然紧张,脸一绷竖起耳朵。但她听到西施和夫差对话却并非自己所想:

“越国的丝绸天下闻名,大王想不想让更多的吴国人穿上这种丝绸衣服?”

“越国每年只进贡为数不多的丝绸,寡人就是想让更多人穿,也无奈啊!”

“有个办法,可以让更多的吴国人穿上这种衣服。”

“什么办法?”

“越国的丝绸所以天下闻名,是因为织工特别,只要掌握了那种纺织技术,就能织出好的丝绸来。大王,西施可以教吴国人纺织丝绸。”

夫差惊异:“美人竟会纺织丝绸?”

西施拉了他:“大王请跟我来。”

他们步出去。王后看看没人,也就走出来。她原以为西施会霸占那些衣物,会讲她的坏话,但事实不是她的想象。西施并不坏啊,还为她辩护,没有私心,只想着吴国人民?她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拍拍脸却又有痛感,哪就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了?她决意跟西施去看个究竟。

西施带着夫差出了王宫,来到一个百姓家中,那主户人家会织布纺绸,家中也有织布机。西施和夫差进来前,惊动了地方官府,大队兵马将一带围得严严密密,吓得那户人家缩在墙角发抖。西施叫来官府的官员,让他们把士兵撤走,只在附近派些人巡逻。

“美人,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家织布?”夫差问,摸着织布机挺感兴趣。

“大王,西施自小修习织布技艺,来了吴国后,托桂大夫打听过这些琐事。”

桂坤连忙说:“侧宫娘娘天资聪颖,臣亲自目睹过侧宫娘娘的纺织手艺,哪真是天下无匹啊!”

夫差大喜:“快让寡人开开眼界!”

于是西施坐到织布机前,熟练地织起布来。她双手纤巧灵活,细细的丝线头经她轻轻一拧,便能无痕迹的连接起来,看得夫差眼都傻了,直赞叹:“想不到美人一双纤手,不但弄出琴声美妙,还能织出如此光滑的丝绸!”

王后坐了马车悄悄跟着进来,看到西施正在教一个妇人纺织丝绸,几乎不相信眼前的现实。西施教得那么认真仔细,就象教自己的妹妹做一件事。

王后向一个宫婢招手,宫婢过来来:“王后,有什么吩咐?”

“侧宫娘娘在干什么?”

“在教纺织丝绸。她说教会了一个,再开一个班,让学会的人去教更多的人纺织丝绸。”

王后终于相信了,顿生好感,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西施有偏见?一个来自越国的人,对吴国人诚心帮助,她完全不必要这样啊?如果她仅为自己的荣华富贵,只需要讨好夫差不就行了?

她悄悄的离去,一路上不断在问自己:是不是对西施有太深的误会,以致认定她就是妖精?她哪一点象妖精?自己还想置她于死地……

回到寝宫,她命人将子胥呼来,问:“子胥打算叫巫师对付西施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子胥说:“巫师已经来了,臣看过他作法,确实法力无边。巫师说西施是只老鼠精,他作法可以将西施打进地府!”

王后摇摇头:“暂时不要作法了。”

子胥奇怪:“王后切不可心软,让妖精祸害吴国。”

王后还是摇摇头。

子胥十分不解。

王后想了想:“看一看再说吧……”

子胥见她神情犹豫,精神也有些不振,便不再多问,告辞离去。

 

 

由于夫差在王宫大殿上羞辱孔非子,晋国人大怒,决意要回敬吴国人,孔非子乐当先锋,带兵出奇不意攻陷吴国边境一个城池。晋国人进城后,见人就杀,见物就抢。吴国人拖儿带女卷铺携裹四处逃难,一时孩子哭,马匹嘶,大人嚎,鸡乱飞,十分混乱。

吴国的士兵迎上前,但很快伤的伤死的死,败下阵来,怆惶逃走。孔非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来到一间酒店跟前,看见酒旗在迎风招展,就想起自己受辱,气得脸色青紫,一把撕下酒旗,然后举鞭抽打从里面跑出的老板。

晋国人兵犯吴国边境的消息,由守军快马急报夫差。那天,子胥骑马走在街上,见远处急驰来官差,他就有种不良预感,定定地望着这匹马。当马快跑近时,子胥张开手拦住。

马背上的官差勒住马,跳下来向子胥作揖。

“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不好了,晋国人侵战我们吴国的城池,一路烧杀抢掠,我必须马上禀告大王!”

他跳上马背,策马狂奔而去。子胥一怔,调转马头跟着官差跑。

当满朝大臣听到此惊愕恶报时,议论纷纷,有气愤有惊慌,有茫然有噪怒。夫差一拍案桌大怒:“晋国岂不是视吴国如草芥,可随意贱踏!”

子胥站出来:“大王,臣愿意发兵五万,收复城池!”

梁士添紧随其后:“大王,臣愿意为先锋,将敌人赶出边界!”

“好,伍子胥梁士添听命!寡人命你二人发兵十五万,速去杀敌,踏平晋国,不得有误!”

子胥连忙说:“大王,我军只需将敌军赶出边界则可,无需踏平晋国。”

夫差拍案:“不踏平晋国,寡人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伍子胥,你想抗王命?”

子胥连忙下跪:“臣不敢,臣遵旨!”

有什么办法呢,夫差正在气头,他唯有先领旨而行。

战争开始后,西施心情日日不安。不管谁跟谁打仗,受害的是人民啊。夫差才不管她的怎么想,吩咐伍子胥去踏平晋国后,他算是处理了一件国家大事,然后继续他喜欢的谈情说爱玩乐。他让桂坤端来苹果,轻抚摸西施的脸:“美人,齐国的苹果,天下闻名,快尝尝。”

西施接过来,愁眉不展。

“美人,什么事让你目忧眉颦?”

“大王,吴国与晋国的战争……”

“你是为打晋国的事忧虑?不用怕,伍子胥用兵如神,吴国兵强马壮,不出几个月,就能将敌人打回去,直杀向他们的腹地!”

“大王,如能议和为最好……”

“晋国竟然敢兵犯吴国,寡人若与他议和,岂不便宜他们?美人不赞成寡人攻进晋国腹地?”

“西施不懂军事,只是觉得议和比战争好……”

“美人不是吴国人,自然不明白吴国被人欺凌感受!”

“大王,西施虽是越国人,但天下百姓为一家。吴国与晋国战争,两国前方将士死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打仗自然有死伤,不必难过。”

“大王,应该对战争逃难的百姓给予救济。”

“……好吧,寡人安排人办此事。”

“大王,听说受伤的将士很多,西施想去看看他们。”

“这,不太好吧?”

在一旁侍候的桂坤进言:“大王,侧宫娘娘若去看受伤将士,那就是代表大王对他们为国流血的关怀,他们会对大王感恩戴德,前方的将士闻言亦会勇敢杀敌,百姓闻之亦盛赞大王体恤将士。”

夫差乐:“对对对,桂大夫。”

“臣在。”

“就由你陪侧宫娘娘去探访受伤的将士。”

“遵旨。”

桂坤带着西施来到伤兵营时,被眼前的恐怖情景震慑了:伤兵满营,或呻吟,或嚎叫,或埋怨,或骂娘。到处都是血水,空气中有一股发霉的臭味。

西施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她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军医手忙脚乱在给他们医治,一个士兵大喊:“侧宫娘娘到!”受伤的将士惊异,议论纷纷:

“侧宫娘娘,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早就听说她有倾城倾国之色,难道她真的来这里?”

“我们也能看到侧宫娘娘?是真的吗……”

“快看看……”

他们全都聚首过来,视线齐集。刚好一缕阳光照在西施圣洁的脸上,美丽无比,有如天仙下凡。

将士和军医们全都目惊口呆。桂坤喝道:“侧宫娘娘驾临,还不叩头!”将士们如梦初醒,便挣扎着要下跪。西施扶起最近的一个兵士,向众人说:“你们为国打仗受伤,身体多有不便,就不必拘礼了。”

众人又愣了,他们从来没遇过这样的王宫贵人。那个被他扶起的士兵更是傻傻的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好象比伤痛更严重。

桂坤喝道:“侧宫娘娘开恩,你们就免礼吧。”众人楞楞的看定西施。西施以亲近的口吻问身旁的一个伤兵:“你伤在哪?”

伤兵傻在那里。

桂坤骂道:“你哑了?侧宫娘娘在问你!”

伤兵一慌,跪下又想叩头,西施赶紧扶住他。桂坤骂:“你真是个笨蛋……”西施不满地瞪一眼桂坤,桂坤马上停了嘴。西施向伤兵笑笑,示意他不必紧张。伤兵缓过气来,嚅嚅道:“我的腿受伤了……”

西施安慰他:“不怕,军医会给你治好的。”

伤兵点点头,忽然流下了泪水。他非常感动,因为他的长官还从未这样关心过他。西施问一个军医:“你是军医?”军医赶紧作揖表示自己是。“不断有伤兵送来,是吗?”西施又问。军医望望桂坤,不敢说。

“侧宫娘娘问你,就直说吧。”

“是的,很多……”

西施露出忧伤的神情:“……有什么困难吗?”

“药物缺乏,特别是人手不足……”

“没有药物,怎么救伤?”

“药物倒是有的,主要是供应不上……”

西施想了想,对桂坤说:“桂大夫,药物供应不上,应该是主管的官员办事不力,桂大夫要不要多加派人手,采集药物,及时供应?”

桂坤赶紧作揖:“臣一定照办,请侧宫娘娘放心。”

西施又问军医:“人手不足,是不是军中医生不够?”

“平时就够,打仗了就不够了……”

“哪,能不能马上征招民间医生来帮忙呢?”

“哪最好了!”

西施对桂坤:“桂大夫,你看呢?”

桂坤赶紧作揖:“侧宫娘娘放心,这事也交给臣去办。”

几个军医一听,都安慰地微笑了。西施走到一伤兵床前,对他笑笑。伤士受宠若惊,惶惶然呆了。西施望望他胳膊的伤口,问:“一定很痛吧?”

伤兵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西施示意军医拿布条来,军医犹豫,望望桂坤,桂坤要阻止,但西施坚决地向军医伸手,军医只好将布条递给她。

西施便动手给伤兵包起来。

桂坤要拦:“侧宫娘娘,不需劳动你的贵手……”军医也想拉开她,但又不敢触她肢体。

西施说:“我在越国时,也略学过医治之术。”她动作麻利地帮伤兵把伤口包扎起来,将士们看着此举,全都感动了。

又有一批伤兵运进来,痛苦地哭嚎着:

“痛死我了!”

“我的腿,不要割了我的腿!”

“娘啊,我快要死了……”

军医们又手忙脚乱地开始救治。西施对桂坤:“桂大夫,你赶紧把那两件事办妥,去吧。”

“臣送侧宫娘娘回宫。”

“我留下来帮忙。小莲,来。”

桂坤惊得瞪大眼睛。西施和小莲走向一个伤兵。桂坤紧跟着,他又怎敢有半点疏忽。西施开始给伤兵包扎伤口,小莲去给军医帮忙。

桂坤劝:“侧宫娘娘……”

西施奇怪:“你怎么还不走?”

“臣无法向大王交待……”

“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快去办事吧,救人要紧。”

桂坤还是不敢走。

“桂大夫,救人要紧,快去办正事!”

桂坤只好作揖:“是。”他又命令一个下属,“保护好侧宫娘娘!”然后赶紧转身离去。西施全神贯注投入对伤兵的救治。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伤兵进来:“军医,快给他看,他是个立大功的重伤员。”一个军医应着:“马上就来……”西施见他没空,便过来帮忙。伤兵一见她,眼瞪瞪的望着。西施检查他的伤口,伤兵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大喊:“娘子,我的娘子!”

他是那么用力,一脸激动,理智失去,一看就知道是伤病造成的幻觉。他的手指掐进西施的胳膊里,痛得她几乎要叫出来。小莲赶紧拉,却拉不开。

伤兵胡喊着:“娘子我想你,我想你,我再也不要上战场了,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将西施搂过来。小莲用力一拉,西施的衣袖便被扯拦,露出雪白的胳膊。伤兵扑下担架搂住西施:“娘子……”

那位负责西施保安的侍卫冲过来,一剑刺下,西施大喊“不”已经迟了,伤兵被杀死。侍卫向西施跪下:“在下该死,让侧宫娘娘受惊了!”

西施昏过去。

小莲赶紧抱起西施,“小姐,小姐……”她又推那个侍卫骂道:“你不该杀他,他受伤,神智不清!”

侍卫惊惶不安的样子。

小莲大喊:“小姐小姐……”

西施醒了,睁眼四处望,起身走过来抱着那个被杀的伤兵,满脸流泪:“是我害了你……”

她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伤心,就象抱着自己的弟弟。伤兵们默默看着这一幕,都被感动了。

    就在西施在伤兵营帮忙护理伤兵时,王后在大发雷霆,将一个宫婢端茶来一杯茶打掉,骂道:“我让你找宫医来,怎么还不见人?”

宫婢慑声说:“已经有人去叫了……”

不久,一个侍卫带着满身血迹的宫医急急进来。王后骂:“一个宫医挺大的架子啊,半天都请不来!你想全家抄斩?”

宫医连连叩头:“臣一听到召唤,马上从伤兵营赶回来了……”

“伤兵营有军医,你是宫医,跑到那里去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吗?”

“因为前方送回来太多的伤兵,军医忙不过来,是大王让臣去的……侧宫娘娘也在那里帮忙……”

王后一拍桌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侧宫娘娘跑去哪里干什么?”

“臣是实话实说,伤兵实在太多了……侧宫娘娘也懂医术,可以帮上点忙,上次你在花园突然晕倒,要不是侧宫娘娘给你按摩,情况会很危险……”

王后的眼前,跳过那一幕:她正在教训西施,突然一阵晕眩,倒下地来。

王后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西施懂医术,望望带宫医来的侍卫,侍卫点点头认可。王后不吭声了,心里翻起一些波澜:西施真那么好心肠?这不正在为夫差积德吗……

她有些不安地对宫医说:“起来吧……”

 

 

桂坤因为看了伤兵,晚上作恶梦,梦到许多厉鬼追着他,要掐死他。半夜醒来他大汗淋漓,于是找了法师,法师作法后对他说:“你要去拜祭祖先,让他们保佑你吧。”于是他赶紧带足香火到祖上坟地去拜祭,却发现坟地整饰一番,非常奇怪,便问仆人阿三:“阿三,你来修整过坟地?”

头上包扎着布条的仆人阿三指指那边:“老爷,是范大夫。”

桂坤一看,范蠡正在那边一坟前上香。

“请范大夫过来。”

阿三便走过去:“范大夫,我家老爷请你过去。”

范蠡走过来作揖:“范蠡有礼!”

桂坤也回礼:“桂坤有礼。范大夫,是你帮我修整祖坟?”

“范蠡是出于对桂大夫及宗族的尊敬!冒昧了……”

“桂坤多谢了。”

“桂大夫不必客气。”他望一眼阿三,故意问,“桂大夫,你的仆人怎么?”

桂坤气冲上头:“别提了!”

阿三怨气冲天:“上次被伍子胥抽马鞭,伤口发炎,留下伤疤,我都不敢见人了,还不包着头布……那个伍子胥,根本不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

桂坤一巴掌打去,阿三捂了脸退向一旁:“老爷,我说的是实话啊,俗话说打狗看主人……”

桂坤举手又打,范蠡拦住:“桂大夫,在下比阿三更惨呢,差点被伍子胥给杀了!在下对他也是切齿之恨!”

桂坤的眼前又浮现出两次被子胥欺凌的情景:

子胥从秦叔手里夺过马鞭,举起向阿三猛抽;

子胥追着阿三抽打,满脸暴怒……

桂坤一想到这些,咬牙切齿。

范蠡挑拨道:“桂大夫,伍子胥常此以往,骑在你头上撤尿,也不是办法啊!”

桂坤恨恨地:“我何尝不知!”

“在下多言,伍子胥是吴国大军将领,大权在握,如果他要谋反,岂不是易如反掌?”

“有什么办法呢,大王倚重于他……”

范蠡望望阿三,桂坤做个手势,阿三识趣离去。

“在下有个想法,不知值不值得桂大夫参考?”

“范大夫,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有话且直说不妨。”

“桂大夫应该先把兵权夺一半过来。”

“我也想过啊……可怎么夺?”

“在下有一计。”

桂坤赶紧问:“范大夫快说,桂坤洗耳恭听。”

于是范蠡将他筹划已久的计谋向桂坤道来,说得桂刊眉飞色舞满脸绽笑直点头:“对对对,借助大王的王气,将伍子胥气势消削!”

范蠡的计谋之所以使桂坤高兴,就是因为恰恰能够充分利用他新王宫总监的权力。

三天后,新王宫的工地上发生一件怪事,一个民工的锄子突然锄到石块,“铛”的一声响。

“我的妈哟,手都给震裂了……”

另一个民工说:“什么东西啊?挖,看看。”

他们往下挖,一块奇石慢慢凸现出来。

“喂,你们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民工围近来,一齐把奇石挖上来,翻转一看,上面有些字。

“这是什么?”

民工抹去坭土:“看……是字!”

民工们你眼望我眼,都不识是何字。

在远处工棚角落,目睹这一幕的桂坤对身边一个上年纪的老兵说:“张阿六,该你出场了,去吧!”张阿六挺挺胸,走出去。

桂坤将一碗药递给另一个老兵:“胡炳,喝了这碗药,你也去吧!”胡炳接过药,一口喝下。

工地上,民工们围着那块石头你眼望我眼。几个士兵看到那边吵吵嚷嚷的,便过来喝道:“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推开人群,张阿六也挤进来。民工说:“我们刚刚挖出来的,上面有字。”

士兵们推张阿六:“张阿六,你认识字,快念念。”

张阿六蹲在石头前作师爷状。民工和士兵全围着他,等着他解谜。张阿六左瞄右看了一会后对民工说:“把石头竖过来。”

民工们七手八脚把石块竖了起来。

张阿六念着上面的字:“天降大任,新阳东挂,魃伏机宜,三军齐发。”

众人望定他,一士兵问:“什么意思?”

张阿六点着字解释:“天降大任,就是说,上天将会有大事情交下来做。新阳东挂,是有一只新的太阳,在东面升起来。魃伏机宜,魃伏,是制造旱灾的妖主人魔……”

众人一听,打了个冷战。一士兵说:“快往下说!”

张阿六又念:“魃伏机宜,是说遇到大旱天,就是就好的时机。”

“那是什么意思?”

“三军齐发,就是说好时机一到,全军出击……”

“到底讲的是什么?”

“不好说,不好说啊……”

众人瞪着他。这时,人越围越多。另一士兵突然指着那块石:“你们看,这不象个人吗?”

众人仔细一看,那块竖起来的石头果然象个人形,便纷纷议论起来:

“真象个人!”

“是啊,真奇怪咧……”

“哪有石头这么象人的!”

“奇事,奇事!”

张阿忽然跪下来就拜:“叩拜大王,叩拜大王……”

众人更为惊异。

一士兵喝道:“你疯了,把石头当大王!”

张阿六指着石头:“你们看,这是不是戴着王冠的一个人?”

众人一看,直点头同意。

“这是上天的指示,新的大王要出现了!”张阿六又叩拜,念念有词。

士兵不解:“我们已经有了大王了,怎么还会出现一个大王?”

众人又点头:“是啊……”

张阿六说:“石头上的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新阳东挂,就是说东边会出现一个新的大王……”

众人惊异:“新的大王?”

“这是天意啊!”

众人疑惑。这时,喝了药的胡炳挤进来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已经有了大王,上天怎么可能会再派一个新的大王给吴国?你分明在蛊言惑众,我杀了你!”

他拔剑瞪眼,其他几个士兵也跟着拔剑:“胡说八道,杀了他!”

众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但胡炳才举起剑,手就在空中发抖,接着口吐白沫,全身痉挛抽风。

众人吓得退缩一边,目瞪口呆,胡炳不一会倒地死亡。

张阿六赶紧又向石头拜:“上天有眼,处罚鲁莽之人,我等忠心,请不处罚……”

众人怕极了,赶紧齐齐跪下,向石头直拜。士兵们也扔了剑,跟着叩头。桂坤在工棚那里看着这一切,笑了,策马离去,他知道,更好看的戏过些时候,就会由子胥来上演。

 

 

吴国街道,忽然挤满了百姓,原来是子胥的兵马班师回朝。子胥怎么也想不到,他一进城,前面正跪着一大群百姓在迎接他。

子胥为自己的胜利骄傲了,做个手势,让军队放慢步伐。是啊,他一出兵,便轻易将晋国人赶回晋国去,他是常胜将军!

谁知百姓向子胥叩拜:“拜见新大王!”

子胥大惊,赶紧下了马,喝道:“你们是发疯了?赶紧起来!”

百姓还在拜。

子胥拔出剑:“大家听好了,你们中间有人妖言惑众,你们不要上当受骗,赶快给我起来,不准再胡言乱语,否则将你们军法处治!”

百姓还在跪拜。

子胥揪起身前一个男子,对众人喝道:“你们再不起来,他就是你们的下场!”他举剑,梁士添连忙拦住:“将军,他可是普通百姓……”

子胥怒:“乱生于治,不杀鸡难以儆猴!”他一剑劈去。男子倒地,血溅了子胥一脸。众人吓得目瞪口呆,爬起来就逃。

梁士添大为不解:“将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子胥脑子转得飞快:“朝中小人挡道,自然利用时机互相攻讧。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桂坤搞的阴谋!”

“哪怎么办?”

“清者自清,何需理会小人!”

“我怕凶多吉少啊……”

“伍子胥人正不怕影斜,一颗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子胥说完,气势凛然勒马向前。

当第二天早朝子胥来到王宫大殿时,满朝大臣在议论纷纷:

“你听到新王宫工地的事了?”

“满城的人都在传说,还能不听到呢?”

“新大王,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三军齐发!”

“谁掌握三军啊?”

“这不是明摆着吗?”

“你是说……伍大夫?”

“除了伍大夫,谁能掌握三军啊?”

“还有新阳挂东?”

“对啊,新阳东挂,伍大夫不就是住在东边吗……”

“就是啊,他就住在东边!”

“难道上天是让他当吴国的新国君?”

“这难说啊,伍大夫功居至上……”

“又是两朝重臣!”

这时,伍子胥和梁士添进来,众大臣望着他,赶紧闭语,而当他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都畏惧地向他作揖。

子胥和梁士添站好在自己的位置上。

梁士添担心地:“将军,果然是满城流言蜚语。”子胥冷笑不语,看一眼桂坤。桂坤正斜视着他,脸上带一丝不宜察觉的得意。夫差步出,众大臣下跪:“叩见大王!”

“平身。”

众大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夫差侧着身子,仰起脸孔:“众爱卿,今日天气如何?”

众大臣惊异:大王竟会说些与朝政无关的话题。子胥站出来:“大王,臣以为当议国中大事,而非天气。”

夫差一拍桌子:“伍子胥,你眼中还有寡人吗?”

满朝大臣吓了一跳。

“大王,臣不明白?”

“寡人命你带兵杀向晋国,你为什么半途而回?”

“大王,吴国兵马已将晋军赶出国境,全部收复失地,而且还夺得晋国许多粮食,但晋国兵强国富,我军如果深入他们腹地作战,难占便宜,反而会死伤更多士兵,降低军力。”

“难道你认为晋国比吴国强大,寡人不如晋国君王治国有方?”

“大王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反而觉得大王远胜于晋国国君!”

“你拥兵不前,何故?”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王,臣与晋国议和,实在是万全之策。”

夫差一挥袖,身子扭过一边。子胥说得似乎在理,但在他听来,句句刺心刺肺,但又一时抓不住把柄。要整治伍子胥,还得服众。

夫差怒气冲冲退朝后,早有桂坤窥准此时机,剩夫差走向花园时,赶紧尾随而至:“大王,大王!”

夫差停住。

“大王,臣有一言……”

夫差望着他。

“最近城里流传着一些有关……”

夫差瞪着他。

“大夫,臣如果说出来……”

夫差冷笑道:“寡人全听到了!”

“大王,臣以为,必须防患于未然……”

“你说,怎么防?”

“伍子胥坐拥三军,掌握了吴国的兵权,如果真如流传中所说,他若举事谋反,岂不是易如反掌?”

“寡人当然明白。但是伍子胥在军中威望甚盛,三军将士皆听他的号令。寡人若要削其职,当出师有名。寡人一时未想到好的办法。你说说,有什么计谋可以褫夺他的权力?”

“臣有一计。”

“说。”

“伍子胥最得力的猛将是梁士添。如果先将他的军职削除,伍子胥便如马车缺辕,难于行驶。”

“怎么削法?”

“大王不妨成立一支王室卫队,让伍子胥推举梁士添当卫队长……这样,伍子胥不得不主动交出兵权,众大臣亦无话可说。”

夫差一听明白其意,直点头。是啊,这真是个好主意。他望望桂坤,桂坤阿谀的微笑,在他看来却非常亲切。还是桂坤知己!

    “寡人昨晚作一恶梦,梦见被刺客袭击,醒来满身是汗,众位爱卿,有谁能解此梦?”又一个早朝时,夫差慢悠悠对众大臣说。

桂坤站出来:“大王,臣以为这是上天托梦于大王,让大王有所戒备。”

“如何戒备?”

“大王曾被刺客袭击,可见天下仍有小人妒忌大王彪柄业绩,故出阴毒之道。臣认为,要防那些小人,大王必须成立一支王室护卫队,保护大王王后及太子。”

夫差对子胥:“爱卿,你认为如何?”

子胥一时猜不透,思维中想得更多的是对夫差的安全负责,于是说:“臣也赞成有护卫队保护大王安全。”

夫差向众大臣:“你们认为呢?”

众大臣连忙说:“大王安全至上!”

夫差对子胥:“爱卿,你说,应该让谁来当这个护卫队长呢?”

子胥说:“臣认为,应该由一位智勇双全的的人来当。”

另一大臣站出来:“大王,臣认为,梁士添是最合适的人选。”

夫差向梁士添:“爱卿,寡人就命你为王室护卫队队长。”

梁士添赶紧站出来下拜:“谢大王,臣一定竭尽全力为大王效劳。”

“桂大夫,寡人命你接替梁士添步兵统领一职,你当尽职守责,服务国家。”

桂坤赶紧下跪:“谢大王。臣一定鞠躬尽瘁,报效大王,死而后已!”

子胥一听全明白了,这完全是思虑成熟的一个预谋,全冲着他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一脸的无奈。

散朝后,梁士添对子胥说:“将军,在下从今以后,不能与你并肩作战,请将军多多保重……”

子胥叹一口气:“大王已经被小人所左右,看来我当将帅的时日不多啦!”

梁士添还要说什么,桂坤从后面赶上:“梁将军请留步。”

俩人停下。

“大王让梁将军去一趟。”

梁士添向子胥作揖,转身跟桂坤往里走。当梁士添的身影消失后,子胥顿觉眼前一黑,头一晕几乎要倒下。他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这样。他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又闷又慌,这可是从来未试过如此恶劣的心情。

其实这是子胥的预感。当梁士添被桂坤带到新王宫工地时,数十个士兵围上来,他就明白自己今天是一死难逃了。

民工们正在劳动,一个士兵大喊:“大王驾到!”夫差的马车队浩荡开来。民工和士兵们全部跪于两旁。

夫差的马车停住。桂坤拉开车帘,扶夫差下了车。他们来到那块奇石前。夫差瞪着那块奇石,满脸愤怒。两个士兵押着张阿六来,推他跪在夫差跟前。

“大王,就是他说上天将安排新大王统治吴国!”

张阿六连连叩头:“大王,在下是受了他人指使,才故意这样说……”

夫差揪着他的头发,怒:“说,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张阿六望着梁士添:“此人权高威重,在下不敢说……”

梁士添一听知道不妙,喝道:“分明是你蛊言惑众,事情败露就想嫁祸他人。大王岂能让你这种小人扰乱民心生事作反!”

他手起剑落,血溅了夫差一脸。夫差大怒,指着梁士添:“寡人尚未亲自审问,你竟然妄自非为,把要犯杀死?你眼中还有寡人?来人,将他车裂!”

众士兵要拥上。

梁士添冷静地:“慢。大王既然认定臣有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就在大王面前自绝。”

他一挥剑,脖子上便喷出鲜血。他瞪着桂坤:“我到了地府,也会想念你的。”他带着微笑倒下。

 

 

桂坤想起梁士添死前的眼神,有时会打个寒颤,但当他和范蠡来到祖宗坟前拜祭时,便觉得祖宗会保佑自己,立刻气定神闲了。实实在在的,他现在的官阶与伍子胥平起平坐。他再不用受他的气了。

拜祭完祖宗后,范蠡、桂坤又去看望张阿六和胡炳的亡妻,她们正站在新坟旁,满脸悲戚的在上香。

桂坤递给仆人阿三盒子,示意他拿给俩妇人。阿三将盒子打开,放到俩妇人跟前,那是满满一盒钱。

阿三对俩妇人说:“张阿六和胡炳都是好人,他的死也是为国捐躯……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你们请收下吧。”

张阿六妻叹口气:“人都死了……”

阿三说:“张阿六自己愿意的。”

“他要不是患了绝症,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干啊……”

阿三说:“换了我也会这样的!”

胡炳之妻很凄楚地:“可我家先生还年轻……”

阿三说:“但这些钱可以救你们全家。”

妇人也无话可言,直向坟墓磕头。看到能够安顿了她俩,范蠡的心也好过些,和桂坤往回走。

“范大夫,此计以两个士兵的性命,就让我夺得伍子胥一半军权,你这天下第一才子之名,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桂坤禁不住赞范蠡。

“过奖过奖。桂大夫,你如今已夺得伍子胥一半军权,可谓呼风唤雨已待日。不过,依在下看来,桂大夫还应该将那另一半再夺来,方可安枕无忧。”

“范大夫此言正合我意。不知范大夫可有高见?”

“范蠡不才,再无高见。范蠡相信桂大夫能审时度势,抓住每个机会,将伍子胥彻底击溃。”

桂坤直点头,也不好再问了,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能让你范蠡老为我出主意吧!

同一天,子胥去吊唁梁士添。他显得很忧郁,陪同他的是曾与范蠡“切磋武艺”的长风。

长风见子胥站在梁士添坟前半天不语,劝道:“将军请节哀顺变。”

“唉,忠良之士,怨死在奸臣手上……”

“将军不必哀伤,在下愿意步梁士添之尘,追随将军南征北战。”

“我现在正失势,你追随我,没有前途。”

“在下佩服将军赤胆忠心,只在效仿,不在乎功名。从今后,将军指向东,长风绝不向西,指向左,绝不向右,生死相随。”

子胥感动:“我总算没看错你……只可惜,我女儿未能慧眼识宝……”

长风动情地:“长风对紫泯小姐一往深情未变,此生是非她不娶!”

子胥叹一口气。

他们往回走时,迎面遇范蠡和桂坤。小路窄,他们要走过去,唯有一方相让才能成行。范蠡向子胥作揖,子胥哼一声。桂坤这次并不惧子胥,站在那里没有让路的打算。

子胥也不让,他们就眼瞪瞪的僵持在那里。

范蠡看着子胥,笑。因为这一情景,正是他处心积虑又盼望多年的结果。子胥看出他这一笑的含义,气得浑身发抖。

长风拳头一握就要卷袖杀上,子胥强忍怒火,拉住长风,指着桂坤:“你要不往左边挪一步,你休想过去!”

桂坤毫不示弱:“你要不往右边挪一步,你也休想过去!”

他们迎面而上,互不畏惧对视一会后,都往旁边挪一步,然后肩蹭肩的擦身而过。

范蠡露出非常舒心的微笑:好啊,打吧斗吧,最后打斗个你死我活!真开心啊,伍子胥,你看着吧,吴国不久就会亡在夫差和桂坤这种人手上,也就是亡在我范蠡的手上!他仰起脸,阔步下山。

 

 

 

 

第  十  八  章

 

吴国街道上,现在,好多店铺的门口挂着大幅丝绸,大块的牌子上写着“吴国丝绸越国质量”字样。自从西施教会吴国人纺织丝绸技术后,三几年功夫,越国的纺织术在吴国流传,吴国人也都喜欢由自己国家织出的丝绸。

一天,当子胥护卫着王后的马车队驶过街道时,王后拉开窗帘,看到那些店铺生意兴隆的情景,深有感触。如果没有西施,吴国人只能织出粗糙的丝绢绸布。

王后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已经感到命不久矣。这天她十分想到郊野,看看吴国的一山一水。她是楚国国君的三公主,十六岁嫁到吴国,一晃几十年,吴国对她来说就是自己的家乡,她喜欢这里更多于喜欢楚国。

子胥策马跑来,提着一只野兔:“王后,托你的大福,臣分外好箭法,只一箭便射到一只野兔。”

王后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打猎,那时候子胥也年轻,也经常陪她出游,一来保护她,二来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武功,从那时候起她就喜欢他,现在看到他的样子,便笑了:“子胥有此本事,一如当年勇武,难怪吴国的敌人闻风丧胆。”

“王后,臣看到你有笑容,就非常开心。臣认为你应该多些出来走走,宫医说这对你的身体康复很有好处。”

“我最近心情甚为开朗,也准备四处走走。”

她下了马车,向着前面村庄走去。子胥也下马相陪。前面的村庄,青烟袅袅,还传来农夫在唱山歌。吴国的山河,一派安祥宁静啊。啊,如果再能活多几年,该多好。她拉了子胥的手,子胥往后缩,她就说,我的命不久矣,难道你还躲?子胥还是不敢,王后也不勉强,只是怨艾身位高贵,暗恋上他人也不能偷情。

前面来了几个小孩,边走边跳着舞,王后定定看着他们,说:“这些孩子跳的舞真好看。小孩,过来过来。”

小孩子跑过来。

“谁教你们跳的舞?”

一个大胆的男孩:“不知道。我们村里,人人都会跳。”

王后惊奇:“我还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舞呢,那些村民竟会跳……”

子胥说:“王后,实不瞒你,那是侧宫娘娘教会他们跳的……”

王后更奇:“哦……”

小男孩说:“我们很喜欢跳。”

此时,王后心里更生对西施的好感,甚至有些惭愧自己对她的误解了。教百姓跳舞,健身强体,人民快乐,好事啊!

小男孩拉拉她:“我们可以教你跳。”他扭了几扭。

王后高兴:“是吗?哪就教我跳吧。”

子胥不解,要拦:“王后……”因为太有失体统了。王后摆摆手,示意小孩教她。小孩子们乐了,争着教王后跳舞。王后显得很开心,跟着他们跳起来。

子胥在一旁看着这一情景,也很欣慰。王后开心,他的心情自然也好。他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喜欢王后,但只能永远的仰视,不敢造次。

忽然,正在跳舞的王后头一晕,慢慢的倒下来。孩子们惊愕地瞪大眼睛,子胥赶紧冲前两步抱住王后。

当王后睁开眼时,一切都是蒙蒙胧胧的,后来看清了,在面前的是夫差和太子。

“大王……”

“你醒了……”

“母后!”

“我睡了有多久了?”

“有十多天了。”

“我做了个梦……”

“是什么梦?”

“我梦见来到一个很长很长的峡谷,两旁开满了说不出名的花,白云一层层的在身边飘荡,我的脚踩不到地下,只随着白云向前飘……”

夫差有些伤感,太子的眼睛也湿润。

“后来,我慢慢的看到自己也成了一片白云,飘向峡谷深处……”说到这里,王后的双眼突然亮起来。夫差惊异,对一宫婢说:“快叫宫医。”宫婢赶紧出去。

“大王,我真的要到那个地方去了……”

夫差摇头让她别说,宫婢带了宫医进来。宫医要行礼,给夫差摆手止住:“快治王后。”

宫医看看王后的眼睛,沉默不语,夫差瞪着他正要骂,王后对宫医:“不用看了,你出去吧。”

宫医望望夫差,夫差见王后态度坚决,便向他挥挥手,宫医退下。

“大王,在我到哪个地方去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侧宫娘娘是个不错的人,你要立她为王后。”

“你就是王后……”

王后摇摇头:“大王,我真的是要去了……”她握住夫差的手,“大王,你要能立侧宫娘娘为王后,我就走得安心……答应我,好吗?”

“……我答应你。”

她又拉儿子的手:“龙儿,你也长大了,母后也放心了……”

太子流着泪,猛摇头。

王后笑了:“我想见侧宫娘娘。”

夫差点点头,向一个宫婢示意,宫婢马上出去了。王后的头一阵晕眩,又闭上眼睛。

夫差有些难过了,太子更是哗哗的流泪。

宫婢带西施进来,王后睁开眼睛,见西施正握住自己的手,便向夫差说:“我与侧宫娘娘说些话……”

夫差便和太子走出去。

“西施……”

西施点点头。

“我以前这样对你……恨我吗?”

西施摇摇头。

“你来吴国多少年了?”

西施在想着,正要说,王后先说了:“你来吴国八年多了。”

西施颔首。

“我看得出来,你对吴国的百姓是有感情的……”

西施点点头。

“我身体不好,再不能扶助大王治理吴国了……我刚才对大王说,我走了以后,要立你为王后。”

西施赶紧摇头:“不……”

王后拉住她的手,坚决地:“你刚才说不恨我?”

“王后,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王后咧嘴一笑,吃力的摇摇头:“……你不答应我……我是走得……不安心的。”她看定西施,那眼神的念意是:你不答应, 我死不瞑目。

西施只好点点头。

王后笑了,这次是舒心的笑,整个人都安祥了。她拉住西施的手:“我告诉大王,我梦见自己成了一片白云……飘啊飘……哪地方真长啊,两旁开满了花,叫不出名字的花……很多……哪地方真长啊……白云在我身旁飘……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合上眼睛。

西施的眼睛湿润了,紧握住她的手。对于一个临死的人,她能说什么呢?只能尽可能给她欢慰。她会做吴国的王后吗?不,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夫差很隆重的安葬了王后,也伤心了一阵。毕竟,他与王后度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那时候他尚未为王,王后的开解使他曾经一度孤寂的心得到不少充实。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夫差拉西施的手,真诚地说:“王后要寡人要立你为吴国的王后,你知道吗?”

“大王,西施十分感动,但不能接受。”

“为什么?”

“一来,西施无德无才,不能胜任为后。二来,亦无丝毫非份之想,能够侍候大王,本就心满意足。再且,西施本是越国人,做吴国的王后不妥,难以服众。”

“美人所说这些不足以为理,伍子胥也不是吴国人,寡人不照样委他重任?”

“西施真的不想为后。”

“寡人并非要你马上答应。你再想想吧。”夫差很想西施当吴国的王后,因为她善良宽容正直,一定深得吴国人民的爱戴的。另外,他也很有面子,这么美丽的王后,试问天下诸候各国,又有谁可比匹媲?

 

 

又到清明,范蠡东戟到金镗的墓前拜祭,将香插上,洒上酒,再讲上几句心里话。定君也陪他们前来。不经意,一眨眼,他来吴国也好几年了。

范蠡说:“三弟,我是大哥,你安息吧,越国这几年休息生养,日渐强大,不久就可以复国,为你报此大仇!”

东戟说:“三弟,我是二哥,现在依然天天练武,为是就是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他们回来时,已中午时辰,东戟驾马车神差鬼使驶进一条岔路,经过一村庄。当马车驶过村落晒谷场时,看到一些奇景:

村民们正在祭祀。八个男子光着上身,身上涂着鸡毛颜色,头戴鸡冠帽子,把自己打扮成一只雄鸡模样,正围着一只竹蔑编成的蝗虫模具在钹声中跳着雄鸡舞,这种舞蹈和钹声一样单调从复。其他村民围成一个大圈圈,伏跪在那里,一副虔诚的样子。敲钹的是个老农,样子麻木愚昧但十分真诚。

雄鸡舞跳了一圈后,敲钹的老农开始点上香火,然后再将那只蝗虫模具点燃。蝗虫在燃烧,村民们向火堆叩拜,“雄鸡”们的舞蹈动作随钹声大作而加剧。

范蠡他们走下车,来到人堆后面观望,定君问身边一位老农:“大哥,这是?”

“田里发现蝗虫卵子了!很多啊!”

定君一惊:“发现蝗虫卵子,哪明年不是要闹蝗灾了?”

“正是啊!唉,平平安安过了十几年,明年看来躲不过这场灾难了……”

“十来年就发生一次吗?”

老农声音惨惨的:“是啊……”

定君显得十分同情,摇摇头。

“这蝗灾要闹起来,田里便颗粒不收啊……不知到时咱庄稼人吃什么……”

“官府会发放赈灾粮啊……”

老农摇头:“蝗灾是全国性的,到处都受灾,国库也空啊!”

定君一怔,愣神了。跳神舞的农民们依然在跳着,那火舌也卷着那只蝗虫模具,慢慢的化为灰烬,“雄鸡”们跳到灰烬堆踩着。

定君对农民很同情又很担忧,接着是心里一动,一个想法本能的产生了:吴国的灾难要来了,越国复国的机会也来了……

范蠡亦有同感,他与定君对望时,都意会到这一点。离开村庄策马回去的路上,定君问:“范蠡,你看……”

“范蠡面请前辈指教。”

“吴国的灾难,就是越国复仇的机会。”

范蠡显得兴奋:“在下甚有同感。吴国的粮食如果失收,哪么,就会有很多饥民,吴国就要动用粮食储备,他们的军队就缺军粮,没有军粮的军队是不能打胜仗的!”

定君点点头。东戟一边赶马一边回过头来:“越国的军队就趁机攻打过来,把他们一举歼灭!”

“这是个大好的时机,但要成功,还得仔细谋划。”

“我有个主意。”定君说。

“范蠡洗耳恭听。”

“让我们的大王给他们送些粮食来,我们的军队就藏在运粮的船仓里,夜里突袭吴国王宫和京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把夫差和吴国的将领都杀了,群龙无首,吴国自然兵败,越国可迅速夺得吴国城池,打败吴国。”

东戟猛一挥鞭:“对,这样爽快!”

范蠡想了想:“这计谋很有新意,不过军队藏在船里,容易暴露。如果军队给发现了,将全军覆没。”

定君一怔:“也是问题……”

东戟挥挥拳头:“我认为最好是烧他们的粮仓!他们粮食紧缺了,粮仓一被烧,就更没粮食了,越国军队就打过来,杀他一个疲兵饿将!”

“烧是要烧的,但仅此一举也不是办法?吴国军队还很强大,硬碰难以取胜。”范蠡很冷静。

定君点头同意。

东戟急了:“大哥,你快说,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范蠡想了想对定君说:“前辈,在下认为,应该让我们的大王多送些谷子来,进贡给吴国。”

东戟回过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还要给他们运来谷子?”

定君也有些不解。

“对,运些谷子来。不过,这些谷子是蒸煮过的。吴国收到这些谷子,除了吃的,他们会用作谷种。你想想,这会有什么效果?”

东戟一听顿悟:“等到第三年,他们又是一个颗粒不收,那时候,他们的国力更弱,越国此时可发兵攻打,真正打他们个疲兵饿将!”

 定君想了想,点头:“这办法好!不过,蒸煮过的谷子,他们要能分辩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

“不用担心,蒸煮的时间不长,就分辩出不。”

东戟说:“对。我们家试过,不小心把谷种倒进开水里,马上捞出来,以后依然可以再煮饭,但种粮食就发不了芽。”

定君想了想,点头:“这办法好!”

范蠡充满自信地:“越国这些年来,在大王的精厉图治下,国力大大增强,我将抓住这天赐的好机会,间离吴国和晋国的关系,挑拨他们互相争斗,然后越国剩虚而进。总之,我会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条件,一举击溃吴国,复国报仇,把西施救出火坑!东戟,你要马上回越国去,将此情况向大王汇报!”

东戟兴奋地一挥鞭:“驾!”马车向前疾驰。

 

 

在勾践的小寝室里,每天早上,只要是天气好,都有一缕光线照射进来,刚好洒落在他的床铺上。这时,勾践便伸头尝那颗吊在脸上方的猪胆,然后从荆棘床铺起来,再穿衣洗嗽早朝,已经八年多了,天天如此。

这天,太子端一碗肉进来。从越国向吴国投降至今,一转眼他已经长成个快三十岁的青年了。

“父王,请用餐。”

勾践一看惊异,皱眉头喝问:“谁让你端肉上来?”

“父王,是臣儿。”

勾践瞪眼睛:“你忘了寡人的训条了?”

“父王,臣儿不敢忘。父王的训条是:卧薪尝胆,餐素淡茶,远色绝声,弃犬戎马。”

勾践严厉地:“既然你对训条耳熟能详,为什么还端肉来给寡人用餐?”

太子跪下,高高举着碗:“父王,你为越国复辟精厉图治多年,越国现今国力大增,早已今非昔比。这多年来,你未尝过一块肉,未喝过一碗肉汤,今天是你五十岁华诞,臣儿和众大臣冒昧请求父王尝一碗淡肉,以表我们对你的敬意!”

勾践一抬头,众大臣走进来,齐齐跪下:“请大王满足臣之心意!”

勾践怒:“你们竟然合议犯上?”

众大臣:“大王若不进食此碗薄肉,臣将长跪不起!”

勾践一拍案桌,站起来指着他们:“寡人问你们?吴国可否被越国打败了?”

众大臣不吭声。

“越国可有复仇雪耻了?”

众大臣摇摇头。

“你们是想让寡人放弃复国雪耻?”

“臣并非此意。”

“寡人告诉你们,吴国的夫差一日不在寡人面前跪下接受投降,寡人一日不会放弃卧薪尝胆!”勾践指着太子:“你身为太子,竟敢蔑视寡人训条,来人,推出去斩了!”

太子一惊,手中的碗掉到地上。众大臣连连叩首:“大王息怒,太子这样做,完全是我们的主意。大王要责怪,就请斩了我们吧!”

勾践气得发抖:“复国为孝,雪耻为道,你们是想置寡人于不孝不道境地吗?”

“臣等不敢……”

勾践对太子:“寡人念你初犯,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来人,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两个侍卫将太子拖出去。

一侍卫进来:“大王,部将东戟求见。”勾践怒指众臣:“你们跪在这里背诵寡人训条,三日三夜不得睡眠进食!”

当东戟由侍卫带进来时,看到众大臣跪在那里,开始背诵训条:“卧薪尝胆,餐素淡茶,远色绝声,弃犬戎马……”窗口外,可看到侍卫在痛打太子屁股。他深深的感动了:越国有如此精厉图治之国君,能不复国成功吗?

勾践详细的听了东戟的汇报后,大喜,立即命人蒸煮谷子。一想到吴国人收到这些谷子,发放给农民作粮种,他就笑出声来:“好好好!范大夫此计是杀人不用刀!越国如能复国雪耻,范大夫功不可没啊!”

东戟也咬牙切齿:“大王,越国多年的奋发图强,很快就要熬出头了!”

勾践仰面向天:“苍天啊,你快让蝗虫飞起来吧,铺满吴国的天空,盖满吴国的农地!哈哈哈……”

 

 

事情的发展真如范蠡预测,第二年,也就是越国勾践为复国雪耻精励图治第十年,吴国发生大规模严重的蝗灾。蝗虫一片一片的吞食农田,导致吴国大批农民颗粒无收,吴国到处都是逃荒的农民,而蝗灾依然在继续,大有扑不灭的势态。

吴国上下一片慌乱,桂坤也对夫差说:“大王,我国这次蝗灾非常严重,灾民粮食紧缺,国库已清空,请大王下令打开军粮库赈灾救民。”

子胥反对:“不行。大王,军队乃国家社稷之保障,军粮乃军队之保障。为了赈灾,已经用了相当的军粮储备,不能再动用军粮了。”

夫差点点头同意子胥言。

桂坤力谏:“大王,灾民现在连来年的谷种都用以充饥,但仍不济于事。再不放粮赈灾,民饥必闹哄,臣恐怕局面失控,导致贱民造反……”

夫差一想也有道理,犹豫,想了想:“那就再放些粮吧……”

于是吴国再开军粮库,向灾民发放赈灾粮食。每天,灾民们排成长龙,等候官府派发的每人十斤粮的救济。一天,西施坐马车去探望父母亲,经过街道时,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赈灾情景,内心很不安。

小莲忽然指前面:“小姐,你看。”

西施一看,有官兵正在抓小孩,小孩惊慌乱跑,被抓小孩的父母呼天抢地嚎哭。两个官兵在追一个男孩,男孩跑过来,慌急之下钻进西施的车里来。

官兵要搜车,小莲骂道:“瞎眼了,敢碰侧宫娘娘的车子!”

官兵吓得赶紧作揖。

小莲瞪眼睛:“你们抓小孩干什么?”

官兵说:“祭神,驱赶蝗虫。”

“祭神?怎么祭?”

官兵噎住了。

小男孩哭道:“他们说要烧我们……我不要祭神,我不要祭神……”

西施惊异:“谁让你们捉小孩祭神的?”

“这是伍大夫的主意,到处都闹蝗灾,这是邪魔在作怪,请来巫师祭神作法,就能驱赶蝗虫。”

“为什么要用小孩当祭品?”

“巫师说金童玉女祭神最好,我们只好抓一批小孩让他来挑……”

西施只觉得内心在战抖,挥挥手让官兵离开。小孩见官兵远去,连忙跳下车一溜烟逃走。

当马车经过另一街道时,西施看到一大帮官兵正将抓来的十几个小孩围在一起,一个巫师正在挑选小孩。小孩们哭喊着挣扎着,家长在旁边哀求却被殴打,乱糟糟一派悲惨景象。

子胥在指挥士兵控制秩序。

一对小孩被巫师选中了,士兵把那对小孩装进一个笼子里。

西施的眼前马上闪出可怕的情景:

那对孩童被推到柴堆上;

巫师往柴堆扔火把;

熊熊的大火,火舌卷向凄厉哭喊的孩童……

西施只觉得眼前一黑,天转地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当她来到父母身边时,她娘亲就看出她不妥:“孩儿,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适吗?”

西施摇摇头:“娘,孩儿很好……我让人带了些粮食来。”

小莲示意侍卫将一袋粮食扛进来,然后将他赶出去,关上门。

“孩儿,娘去做你最爱吃的包子。”娘亲走进里面。

定君抚摸女儿的脸:“西施,你娘说得对,你的脸色真很差……告诉我们,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莲说:“我们来的路上,看到他们在抓小孩,用来祭神,小姐心里很难受……”西施娘端了盆子出来揉面团,叹一口气:“……天灾祸人啊!”西施非常心痛:“他们怎么能拿小孩来祭神呢……”

定君说:“可这是吴国的灾难。吴国的灾难要来了,这是好事。”

西施不满地嗔父亲:“爹,你怎么能这么说!”

定君赶紧解释:“爹不是这个意思,爹是想说,我们越国复仇的时机要到了。孩儿,爹告诉你,吴国这次天灾,是上天对我们越国的恩赐。范大夫已经有了复国的大计了,明年,明年我们一定可以打败吴国。”

小莲高兴地:“真的?”

定君点头:“范蠡已经想到一个计谋,非常高明!”

小莲乐:“老爷,范大夫是天下第一才子,他想的计谋一定是别人想不出来的。”

“是啊。他准备把煮过的谷子进贡给吴国,等到明年秋天,吴国又遭失收重创,到时他们国力虚弱,越国就可以剩虚而入,一举打败他们!”

西施一惊:“爹,进贡煮过的谷子给吴国,那受害的不是吴国的百姓吗?吴国农田失收,农民就会挨饥受饿离家逃荒,他们会被饿死,冻死……爹,怎么能这样做呢?”

定君一怔。

西施摇父亲:“爹,你要阻止范蠡这样做。”

定君脸有难色:“不行了,东戟已经回国了,越国的粮食很快会运来……”

西施楞在那里。

“西施,爹和娘一直都在盼望这一天,使你能跳出火海,回到越国一家团聚!”

“孩儿做梦都想回到越国,但孩儿更害怕战争,因为两国交战,受伤害最大的,是两国的平民百姓……”

定君不吭声了,定定望着女儿,也有些惭愧了。西施娘端了饽饽出来:“都别楞在那里了,来吃包子。”

西施还怔在那里。她怎么吃得下,心里乱极了,怕极了。直到回宫后她才冷静下来,决心要和巫师斗一斗。

 

 

为了驱蝗,夫差已经六神无主了,一切全凭子胥安排,子胥则把希望寄托在巫师身上。巫师装模作样施一番法后,选定了祭神的吉日。这天,吴国的街道热闹起来,一队人马走过这里,前面是六个男子人抬着一个大大的蝗虫模型,一辆马车跟在后面,车上载着个木笼,里面囚着一男一女两个六岁左右的小童,正悲戚的哭喊:“娘!爹……”

马车后面是马队,巫师骑马走在前面,他打扮怪异,戴顶鸡冠帽,穿着由一片片红羽毛叠成的上衣,下身是黑白两色八卦图案的裤子,其他数个骑马的人也是一副怪异打扮,举着黑白分明的近似八卦图形的旗幡。

路人纷纷围着观看,小孩在笼里显得分外可怜。路人显得很木然,因为他们也相信只有这样才能避邪祛灾。

西施正在激越的弹琴,琴声传达了她愤怒悲伤的心情。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喊,她的心一阵颤抖,琴弦“砰”的断了一条。小莲惊惶地走进来:“小姐,快去看啊,他们真的要拿小孩祭神了……”

西施急奔出,夫差在大队人的陪同下正要上马车。他抬头一见西施,突兀了,步上来:“美人,你……?”

“大王,你要去祭神?”

“是啊,蝗灾这么严重……”

“大王,祭神要虔诚,西施陪你去,以表示对神的虔诚。”

“也好,就一齐去吧。”

子胥早已按巫师的要求,临时建起了祭坛,那是一个大大的平台,足可以让二十头牛在上面角斗。祭坛上,那只“蝗神”正架在上面,四周香火浓燃,旗幡飘扬。

“蝗神”后面是一个木架子,架子下面堆满木柴,准备把小孩放于架上烧。巫师在祭坛上作法,舞着剑左右劈杀,口中念念而词。祭坛前是王室人员的位置,夫差和西施等人来到后,便站在祭坛前观看巫师作法。

巫师劈完剑,走下来向夫差下跪:“大王,祭神吉时到。”

夫差点头:“那就开始吧。”

巫师站起来一挥手:“祭神吉时,天神佑庇,金童玉女,驱魔法力!”

载着小孩的马车驶过来,小孩的哭喊声尖厉悲惨。巫师的两个助手将笼子搬下来,把小孩揪出笼里往祭坛上拉。小孩拼命挣扎,哭声凄厉。

小莲紧张得脸发白,西施说:“慢。”

助手停下来,巫师惊异的看着西施。夫差有些不解。西施走出来问巫师:“你是主祭巫师?”

巫师作揖:“在下正是。”

“我知道,祭神须虔诚,所以你用小童作祭品。”

巫师向天作一作揖:“正是。神在天上,烧了小童后,我们的灵魂便升天与神合一,神便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会帮助我们驱赶蝗虫度过危机,农田自然五谷丰收。”

西施走到小孩跟前将他们拉到身边:“可是他们俩哭闹厉害,可见未够虔诚。”

巫师掏出一块黑布:“在下自而办法。”他一把揪住一个小孩就要将布捂住小孩的嘴。

西施说:“你放手。”

巫师犹豫:“侧宫娘娘,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就会哭闹,对神不敬。”

西施又将小孩拉到自己身旁:“你说,虔诚是在于心?”

巫师一怔,想了想,只好点头:“侧宫娘娘言之而理,虔诚在于心。”

西施问小孩:“你们愿不愿意被烧死祭天?”

小孩连连摇头:“我们不要被烧不要被烧!娘!爹……”说完大哭起来。巫师又想捉他们,小孩躲到西施身后。

西施说:“我有一个办法。”

“在下聆听侧宫娘娘赐教。”

“神只接受最虔诚的祭拜,是不是?”

“侧宫娘娘言之极是。”

“巫师自然是最虔诚之人了?”

“在下对神的虔诚,上天可鉴。当然还有大王,侧宫娘娘!”

“巫师既然知道我对神虔诚,就烧了我祭神吧。”

巫师一听大惊:“……侧宫娘娘,这,这……祭神需童子,侧宫娘娘你……”

“我已怀了孩子,昨晚神托梦给我,说怀中小孩是一龙一凤双胞胎,我愿将怀中孩子祭神,以祭神驱蝗。”

巫师一听脸色发白,浑身打颤。西施向祭坛上走,巫师赶紧拦住她,并跪下来:“侧宫娘娘,不可,万万不可……”

“为什么?”

“你贵为娘娘,怀中不是普通孩童,乃是金枝玉叶……”

“为解吴国天灾,这又算什么呢?”

“只是,只是……金童玉女要五到八岁的小孩……”

“巫师可有孩子?”

巫师满脸流汗,全身发抖。西施语气不重,但非常认真:“你说,可有孩子?”

巫师颤抖着:“在下有三个孩子……”

“你既然对神最为虔诚,就用你的孩子祭神吧!桂大夫。”桂坤急走过来:“臣在!”

“带巫师的小孩。”

桂坤向身后一招手,侍卫将三个小孩带出来,他们一见巫师就扑近直哭喊:“爹,不要烧我们,不要烧我们……”

巫师吓得瘫软在地,扑过来抱住西施的脚:“饶命啊饶命啊……不能用我的孩子祭神啊……”

“为什么?”

“哪……哪是我想出来骗钱的方法啊……我也不知道神为何物……”

夫差走近来,猛蹬一脚将巫师踢翻在地:“推去斩了!”士兵拖走惨叫求饶的巫师。夫差拉西施的手:“想不到竟敢骗寡人……”他又对小孩说,“快回家吧。”

小孩们赶紧跑了,那边,他们的父母连忙抱住他们,巫师的老婆也赶紧拉了孩子消失。

夫差瞪子胥一眼:“哼!”

子胥楞在那里。

西施劝道:“大王,不如和楚国协商解决粮食危机度过此天灾。”

“怎么协商?”

“楚国粮产丰富,稻谷品种优良,他们又特别喜欢越国的丝绢绸布,西施可以教授他们纺织丝绢绸布,换取他们的粮种。”

“他们肯吗?”

“以前楚国大王曾派大使到越国来洽谈这些有关商贸,当时越国大王未有接受。如果现在以大王出面与楚国商洽,楚国一定会同意的。”

夫差喜:“哪当然,他们总会给寡人一点面子的。”

一侍卫跑来:“报告大王,越国范蠡求见。”西施一怔。

夫差皱眉:“他来干什么?”

“他说越国的运粮船队开到。”

夫差喜上眉梢:“带他来。”侍卫带范蠡上。

“范蠡叩见大王。”

“平身。”

“越国进贡给大王的一批粮食,已经运抵吴国。这次因为吴国遭受蝗灾,越国进贡的粮食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另外还有一批谷种,以备吴国来年播种用。”

夫差大喜:“勾践真君子也,不枉寡人当初有恩于他!吴国正愁来年的谷种呢,现在越国进贡大批粮食谷种,寡人就不再担忧了。”

西施赶紧说:“大王,越国的粮食,不及楚国优良,只配食用,要做谷种,最好是楚国的谷子。”

范蠡一惊,没想到西施会出此言。

夫差感慨:“一般人都会尽可能夸奖自己国家,美人,只有你是讲事实的。好,寡人听你的,越国进贡来的谷子,就只做军粮,农夫种地的谷种,就用楚国的谷子。”

“大王英明。不过,这事还得有专人来管,可以保证来年农田丰收。”

夫差一想也是,便说:“伍大夫。”

子胥赶紧下跪:“臣在。”

“来年配给农夫的谷种,就由你来掌管。这次你不该让寡人失望吧?”

“大王,臣一定办好此事。”

范蠡楞在那里:他的计谋泡汤了!令他计谋泡汤的不是别人,正是心爱的西施!

当越国运粮车队浩浩荡荡开到吴国来,吴国的百姓在围观看热闹,神情开朗。他们终于不用挨饿了。但跟随着押车的范蠡和东戟看着这一情景,觉得“谷种计”泡汤了,十分沮丧。

东戟:“大哥,我们的计划,落空了,嗳,如果西施要知情,她不会这样的,真是好心帮倒忙……”

范蠡也叹一口气:“再寻机会吧!”

    因为越国雪中送炭,夫差也感动,设宴招待范蠡东戟,还把西施叫来歌舞。这在他看来,是给越国很大的面子,而范蠡和东戟食之无味,看着西施为他们助兴,更是痛楚难耐。

酒席间,一个侍卫进来报告:“大王,晋国大使孔非子求见。”

夫差兴致很好,示意带进来。

“参见大王!”孔非子昂然作揖。

夫差一挥手,西施和歌姬退下。

“孔大夫,又有什么事求寡人啦?这次不是要农夫帮助你们耕种吧?”夫差讥道。

孔非子并不惧吴国的众大臣嘲笑,昂起头:“大王,吴国的蝗灾,正在威胁晋国的农田,我大王希望吴国想出办法,阻止蝗虫进入晋国。”

“是吗?蝗虫在天上飞,难道让寡人也飞到天上去赶他们不成?”

众大臣大笑。

“这么说,吴国是想不出好办法对付蝗虫飞过国界了?”

夫差站起来步到孔非子身边:“孔非子是天下第二才子,应该会有好办法的,对不对?”

众大臣又大笑。

“寡人愿闻孔非子上策!”

“孔非子不才,亦知道有办法对付的。不过,今天看到天下第一才子是吴国的座上宾,在下想倒想请教。”他向范蠡作揖,一副挑衅姿态。他还忘不了上次输给范蠡。

范蠡望望夫差,夫差故意刺激孔非子,递给范蠡一杯酒:“范大夫,你可别让孔大夫失望啊!”

“谢大王。大王,如果要阻止蝗虫飞进晋国边界,唯有在吴国在边界放火烧山,蝗虫怕火,自然往回飞。孔大夫,不知道此方法可行得通?”

孔非子作揖:“不愧为天下第一才子,在下佩服。”

夫差不高兴:“这么说,晋国的意思,是让寡人在边界放火烧山了?”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大王总要讲点仁义道德吧?”

夫差恼,手一伸捏住孔非子的下巴:“如果天下大雨,吴国发洪水,寡人也责怪晋国不成?”

孔非子拨开夫差的手:“大王这么说,是强辞夺理了!”

夫差怒,一手摘下孔非子辫子上的绑绳,然后揪住他的头发:“寡人让你知道什么是理!”

他拉着头发旋起来,孔非子痛得低着头随着他的手转。

“晋国只能跟着吴国转,这就是理!”

众大臣笑。子胥一看惊了,站起来:“大王,孔非子是晋国大使!”

夫差才不管:“你们看,晋国大使象不象一只狗?”

众大臣大笑,有的还拍起手来。范蠡和东戟相视而笑,他们笑夫差愚蠢。夫差一松手,孔非子在惯性下撞向一边摔了一个狗啃屎,众大臣简直是乐不可吱了。

夫差哈哈笑着,慢步走回王座坐下喝酒。

子胥赶紧扶起孔非子,陪他出去。范蠡和东戟相视发出会心的微笑。真是昏君啊,这不是等于向晋国挑战吗?

只有子胥明白事关重大,他为了给夫差收拾残局,连忙把孔非子请到自己家中向他赔罪。酒席间,孔非子越想越气,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简直视我晋国如草芥!难道我晋国就怕与吴国兵戎想见?”

子胥连忙赔不是:“孔大夫息怒,我大王今天是喝多了,晋国上下都是大量之人,请不要见怪!”

“老实说,上次要不是伍大夫议和,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说了,来,喝酒!”

孔非子哼了一声,不领情。

紫泯走进来:“爹,你叫我。”

“见过晋国大使孔非子。”

紫泯望望孔非子,孔非子站起来盯着她,紫泯礼貌地作一作揖,孔非子赶紧也作揖:“孔非子有礼。”

紫泯转身走出去,孔非子楞在那里,看着紫泯消失。子胥盯着他,孔非子觉得失礼了,有些尴尬。他坐下来:“想不到伍大夫的千金,有沉鱼落雁之色……”

“孔大夫过奖了。在下知道,孔大夫尚未娶妻……”

“孔非子不才,哪有好女子青睐呢?”

“天下谁不知道孔非子为晋国栋梁,又是长信候,晋国丞相继任人,要娶妻子还不是一呼百来。如果不嫌,在下愿将小女下嫁给孔大夫,不知道会不会拒绝令我尴尬?”

孔非子立刻给子胥作揖:“孔非子有此大福,完全托伍大夫所赐,在此多谢了!”

子胥乐:“小女嫁给孔大夫,也是吴晋两国之喜!来,干了!”

 

 

当紫泯从娘亲嘴里知道父亲要将自己许配给晋国大使孔非子,就是那个在酒席中见过的男人,气得她摔东西:“不嫁不嫁,谁也不嫁!”

她娘亲知道她的脾气,无奈地叹着气。子胥也估计到女儿的倔犟,便忍了气来劝女儿:“你以前说这个不好哪个不行,爹也依了你。可孔非子是天下第二才子,论长相论才华,都不比范蠡差。而且还是晋国的重臣,前途无量,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就是不嫁!”

“你别想着范蠡了,你想嫁给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爹,你不明白,女儿就爱他。你如果不是对他有偏见,你如果真为女儿的幸福着想,就让女儿嫁给他吧。”

“你是逼得爹说出很没面子的话。告诉你吧,大王已经钦点范蠡娶小莲了!”

紫泯一怔:“小莲是谁?”

“小莲是侧宫娘娘的贴身婢女。”

紫泯愣了。

“范蠡为了与小莲见面,冒死进宫,差点被杀了头,你记不得了?”

紫泯一听又觉天旋地转。

“爹说出这些都觉得羞耻,你竟然还爱他!”

紫泯娘亲也劝:“紫泯,就听爹的吧,你总要嫁人的,哪个孔非子娘也见过,也不委屈你了……”

子胥语重心长地:“你要是嫁给孔非子,不但终身幸福,还可以使吴国避免与晋国发生战争,为己为国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紫泯瞪大眼睛:“哦,原来把我嫁给孔非子,就是为了这个!”

子胥怒了:“爹的一片苦心,难道你就当成狼心狗肺了?”

“我情愿不嫁!”

子胥一巴掌打下:“儿女婚姻,父母之命。你竟敢违抗父命?告诉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他一拂袖离去。

紫泯伏在床上痛哭,娘亲搂住她也直垂泪。紫泯坐起身,神情坚决:“我死给你们看!”

她娘亲吓得失声叫道:“紫泯,紫泯,你不要吓娘亲啊……”

这天晚上,留在子胥府过夜的孔非子在房内举杯独饮,口中念朗诗句:“月亮光光,清影荡荡,窈窕美人,君子厢旁……”

他的眼前浮出紫泯的脸庞,正向他行礼……他一喜,向前扑去,但却撞到柱子上。

他哈哈笑着,为自己的艳遇和未来高兴。是啊,想不到这次来吴国,会有如此大的收获,虽然受了吴王夫差的羞辱,但能娶到紫泯这样美貌的吴国女子,也值了!

他踉跄步出房间,已经半醉不醉的,摸着摸着竟闯到紫泯的闺房来,推门往里一看,见紫泯对着灯火发呆。她的背对着他,他定定的看着,竟看到她转过身来,向着自己微笑。

紫泯听到身后门被推开的响声,她以为是青青,便说:“你先睡吧,别管我。”

孔非子悄悄走近来,站在她背后,看着她俏丽的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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