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火车上的故事

作者——董兰丫

（十五）金星撞火星

            爱情，美妙的爱情，烦恼的爱情，醉人的爱情，让人独自傻笑的爱情，让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爱情！洪明辉和小青，两个不同世界的年轻人在爱情里相遇了。他们在爱情里像是两个探险的人，不断发现彼此的好处，也常常发现彼此的不同，这样的不同有时候让他们欣喜若狂，有时候让他们望而却步，有时候让他们更加亲密，有时候又让他们有些疏远。

            在遇到小青之前洪明辉没有想到过爱情，爱情对他来说是电影里的故事。他跟着吴先生在店里工作，也住在店里。吴先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库房里给顾客拿样品，帮着把货物送到门外，有时候还骑着三轮车给顾客送货上门。没事的时候他就收拾整理店面，不让货品上沾染一丝尘埃。明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诸如理想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是不曾想到的，但是自尊心驱动着他，他不想被人说他做的不好。他想好好工作多多挣钱，可是挣了钱他也不会花，因为除了偶尔跟着吴先生去看电影他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又没有家，所以他的钱都存了下来。吴先生帮他在银行开了一个户头，他的钱不用放在哥哥给他的那双红袜子里了，他的钱成了存折里逐渐增长的数字，看看这些数字他心里很满足，很踏实。      

            因为住在店里，明辉很少外出，除了做吴先生分配给他的工作他就在店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实在没事干了他就坐在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此时，他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爸爸、妈妈和哥哥，他几乎想不起他们的模样，只记得大概的轮廓，他们的轮廓有时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但是越来越模糊，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偶尔他也感到孤单，特别是当他看见别人跟父母家人一起来买电器的时候，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他还年轻，一忙碌起来就忘记了。

            电器城开业后不久的一天，吴先生去佛山办一点私事，说好第二天就回来，把店铺交给他来照顾。当天来了一个人买电视，他是给单位的值班室买电视，需要开发票，单位的名字是“广东南阜印染厂”。“阜”和“染”两个字洪明辉无论如何不知道怎么写，买东西的人说了好几次他还是不会写，那个人生气地说：“怎么这么笨，把笔拿来，我自己写！”

            那个人走后，洪明辉匆匆忙忙找出一团纱布把自己的右手裹住，假装自己的手受了伤，他想如果再有人来要开发票就可以直截了当地请那个人自己写发票上单位的名字了。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只要吴先生不在店里，洪明辉就用这个办法来抵挡要开发票的人，屡试不败。

            从此洪明辉买了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还买了庞中华硬笔书法字帖，每天下班后就一笔一划地练字。吴先生本来是老师，看见他练字非常高兴，常常给他指点写字的要领，还给他讲解一些字的意思和典故。三年后他已经把一本字典上的字都学会了，还写了一手令人羡慕的好字。明辉再接再厉又买了两大本成语字典和成语典故故事，他觉得自己差不多是个有学问的人了。当老吴先生从香港回来查看业务情况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洪明辉把每天进出的货品都整整齐齐地记录在本子上，而且字写得特别漂亮。老吴先生喜欢他是个认真的年轻人，就跟堂弟商量不让明辉再做店员和杂务的工作，而是帮着吴先生一起打理电器城的业务，从此明辉走上了他的电器业务员之路。等到又过了两年他随着老吴先生的侄子小吴先生去沈阳开设新店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很熟悉电器行业的年轻业务经理了。可是即便如此，洪明辉也还不曾计划过自己的将来。

            他把自己假装手受伤的经历讲给小青，小青扳着他一根根粗壮的手指说：“看不出来你这么诡计多端，纱布缠手假装受伤的主意你都想得到！”一边说一边咯咯笑。明辉也跟着她笑，笑得开心快乐，可是小青笑了一会儿她的心里不安起来，想起妈妈和姐姐说让她上学的时候最好别谈恋爱，以免她毕业后去日本会有牵挂，除非有特别优秀的同学可以考虑一起去日本。小青这几年并没有按照妈妈和姐姐的建议故意回避爱情，但是她一直没有遇到让她动心的男孩子，直到遇见这个初中还没毕业的洪明辉，他的出现一阵旋风般地刮乱了她平静的心。她被他深深地吸引着，如同她自己深深地吸引着洪明辉一样，她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她对他的世界充满好奇和想象。

            小青的爸爸是从日本回国的留学生，在日本的时候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叫山田敬一，那时山田的家里比较贫穷，小青的爸爸经常帮助山田。毕业后小青爸爸曾经在日本JR铁路工作了一段时间，1950年回国后仍然在铁路部门工作。山田毕业后去了东京一家株式会社，开始两个人还常常通信，后来小青的爸爸成了右派被下放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小青的爸爸下放的时候姐姐还不到两岁，妈妈一个人带着姐姐。很多年以后，小青的爸爸右派摘帽回到了沈阳，姐姐十岁的时候小青出生了。

            已经成为社长的山田先生在文革结束后又找到了小青他们一家人，1977年恢复高考上了大学的姐姐毕业后由山田先生资助去日本继续求学，后来就在那里工作结婚定居了。

            家里希望她毕业后去日本的事小青没有跟洪明辉说，她躲在甜蜜爱情的涡旋里，她不想将来，她把将来踢得远远的让它至少暂时与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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