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心
昨天又看到一只黑水鸡躺在木屋旁,血肉模糊。
水塘里最后一只水鸡在不停轻唤,希望伴侣能出现。
邻居Jason 的太太 Jane 说,近来有只黑猫总在院落的木屋附近转悠。自从这只猫出现,仅仅两三周,七口之家的黑水鸡,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只。
我没有看到这只猫,但在院落的木屋旁,我曾看到四只被咬死和咬烂的小水鸡。邻居 Liam 告诉我,他从窗口亲眼看到一只水鸡被这只猫捕获。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黑水鸡。自从这家水鸡有五只幼雏孵出,我几乎也成了奶爸。只要我在鸽溪,必定会去喂这些水鸡的。亲鸟会把我带去的食物,一点点喂进幼雏的嘴里。尽管小水鸡生来便会取食,但在幼雏阶段,大部分食物都要亲鸟饲喂。
这些我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小水鸡,如今已经全军覆没了。
水鸡被天敌所害是物竞天择,我能理解,但被猫捕杀却完全是人为的灾难。我不知道有多少其它的鸟儿被这只猫捕杀,如今这家水鸡几乎被灭门,已经超出了可容忍的程度。
我杀心骤起!
我的步枪都备有消音器,用亚音速弹无声无息把这只野化的猫作为害兽打掉,不仅合法,也可以算是除害了。其实,如果不考虑养猫人的感受,所有进入鸽溪院落且没有领圈标记的猫,都是可以这般“无害化”处理的。
邻居都喜欢鸽溪的生灵,也常帮着喂食这些鸟儿。他们看到水鸡渐渐消失,自然知道原因,于是悄悄对我说,Kill the bastard(毙了这丫的)。
只是杀猫,对于大多数人,都是很难做出决定并付出行动的。即便那些专业除害人员,也往往不愿处置涉及猫的问题。在欧洲,人一旦背上屠猫的恶名,是很难被社会接受的。因为如此,猫于是在各国泛滥,也对当地生态造成严重威胁。仅仅在英国,每年便有约两千七百万只野鸟被猫捕杀。
我知道有些人因猫的恶行,会悄悄用些不为人知的方法除害。于是竟然有几个简易毒猫绝招在私下流传。例如有人会偷偷把灭鼠药放进猫食,毒杀进入院落的猫。
我小时曾养过猫,也经历过猫儿失踪后的焦虑和痛苦。使用那些阴招损招除猫并不可取。面对这只极善猎食的猫,我痛恨之余,倒是有些钦佩,因为不是所有的猫都会有如此身手,对猎物可以顺手拈来。
但这些猫,无论是宠物还是野化的猫,是与生态系统完全无关的。英国有本土的野猫 (Felis silvestris),但数量极少,目前也仅仅残存在苏格兰高地。其它地区的野猫早已灭绝了。
灭绝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与当地家猫混血,从而使该物种从基因上消失了。苏格兰高地的野生个体,如今也被怀疑基因不纯了。
一直以来,由于丝黛拉的存在,鸽溪院落是很少有猫停留的。这只猫,或许感到丝黛拉无害,或许看到这里鸟儿众多,木屋下又可以藏身,似乎已经在此定居了。于是捕鼠之余,鸟儿可以随时当点心。
一连很多天,我都在为这家不断失去成员的水鸡痛心。但一旦让我真正去杀掉这只猫,仍旧有些犹豫。
我是猎人,自然有些冷血。但也知道,自己这冰冷之心,也是会被触动的。
不久前我曾猎到一头鹿。猎鹿本为普通,但这次狩猎却让我至今后悔。
与这头鹿一起的,是两个身材略小的同伴(很可能是其后代)。我的枪上装有消音器,枪声不大。鹿被命中要害,瞬间毙命。
两只鹿看到其中一员,随着远处一声尖锐的异响瞬间失踪,惊恐之余竟然不知所措。
我从瞄准镜里,看到这两头鹿,竟然开始试图寻找失踪的伙伴。
因为是清晨,山坡极静。我站起身。其中一头鹿看到远处有隐约的身影,误以为是它的同伴,竟然向我跑来。
一瞬间,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难过不已。
我看着这头跑来的鹿,知道要做点什么让它意识到,人是危险的。
我摘下帽子,鹿儿停了下来,在不远处看着我。我挥了挥帽子,鹿儿还是站着。我只能再拍一下手,发出声响,这头鹿才与同伴急急跑进树林。
很多天过去了,不知为何,至今与友人说起此事,我还是满眼泪水。
我看到,杀心,是会反杀的!
水鸡还在不时鸣叫,呼唤着失踪的伴侣。这是水鸡一家唯一剩下的亲鸟。
我在院落干着活儿,脸色沉郁。
那些刚刚长大的小水鸡,被捕杀时尚不会真正飞翔。这些涉世不深的鸟儿,没有多少意识和能力去躲避危险。
对于院落的鸟儿,因为这只猫的存在,世界完全变了。
不仅仅是鸽溪,整个自然世界,也因为人的私欲,变了。
有着良好生态的地方自然会吸引捕食者。但人为引入的灰松鼠、猫和水貂在英国泛滥,已经对自然生态造成巨大影响。
对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生态管理是政府职责,我对此毫无能力。我能做的,仅仅是对自己院落的生态负责。
英国的青蛙很少,人们庭院的池塘,已经成了蛙儿的主要繁衍地。每年初春,我都会收集院落不利于蝌蚪成长地点的蛙卵,转送到菜园的水塘孵化。当今年千百蝌蚪开始成蛙,竟有两只不大的草蛇跑来大快朵颐。我只能把它们捉住,然后转送到远离蝌蚪池的地方。英国的蛇很少,也只有生态良好的地方才会看到。
一只游隼常在院落出没,捕食地上的昆虫,鸟儿对其早已习惯。但当每次听到鸟儿报警的鸣叫,我便知道雀鹰来了。
院落蚯蚓、蜗牛和蛞蝓(鼻涕虫)众多,这自然也成了刺猬和鼩鼱的天堂。刺猬捕食这些地栖动物。鼩鼱很像老鼠,也常被人们误以为是鼠类。其实也是种小食肉动物。
水塘里小鱼众多,自然也是翠鸟和苍鹭的饭桌。
。。。。。。
如今,这个让我自感美好,万物和谐世界,竟被一只野猫打破了。
失去家人的水鸡还在不时呼唤着,希望伴侣能够出现。几周前,这里曾是水鸡的天堂。
那时,每次水鸡的亲鸟看到我出现在露台,便会从水塘急急跑来,身后跟着几只雏鸟。这些雏鸟,已经长得几乎跟父母一样大了。
我会向露台下的水塘扔进一些狗粮,然后看着这些优雅游动的水鸡。
小水鸡都会独立寻食了。但亲鸟仍会把飘在水面的狗粮一块块叼起,然后喂进孩子的嘴里。
那时的我和水鸡一家,都有着同样的感受。
那是亲情,和快乐。
感谢!
音乐:The Enchanted Path, Bernward Koch
现在想起儿时掏小麻雀,大娘们心疼地劝说我们,小麻雀会死的...你看她妈妈多着急...我那个好像毫无感觉,还是一样无知地杀戮...这些就是现在看到你的关于鹿的泪水...
回复 '民.工' 的评论 :
今年本是鸽溪两家水鸡的丰收年。孵出的8只幼雏全部存活并长到了成年水鸡大小。但这几周,8只小水鸡全部被这只猫捕杀,连带一只成年水鸡。
我还在想, 不知道猫还吃鸡, 那得是多么凶残的变异猫啊, 颠覆了猫在我心中的温顺形象。
都无心看字了, 一直在找那只凶残的猫:))
秋安
您说的办法是没有用的。猫吃饱了,会抓鸟玩儿,直到把鸟活活玩死,然后扔掉。
为野猫捏把汗呐!要不要驯养成家猫?或者,你提供食物给野猫?它就不用自己捕猎了。
这只猫基本昼伏夜出,丝黛拉也没什么机会与之照面。对付这样的猫只有一个办法,一枪过去,立刻就成了好猫。
去年是水鸡的灾年,多数小水鸡都被天敌伤害了。今年两家水鸡共孵出了8只雏鸟,都成活且长大了。没想到来了只猫,两家水鸡都倒了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