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晨光下  

轻云，轻风，轻雨，鸽溪再次走进了十月。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花园做事。山下的石墙没有完成，山上的花园要修整，还要建个平台。

山边的矮石墙去年没有完成，很多石块都堆在坡地。经过一个夏天，石块间生满荒草。

山上早已遍生野草。种下的一些小树被荒草遮掩，毫无踪影。我只能将这些荒草割掉，让小树显露出来。

荒草留在地面。一冬之后将会化作腐殖质改善土质。挖湖而出的碎岩生土缺少有机质，是没有多少营养可供植物利用的。

建石墙的石块很多，散堆在山坡之上。我将这些石块搬下，清理好地基。

建石墙相对缓慢，因为不仅要不断挑选石块，还要将很多泥土运来，用作石墙的支持。石墙之上，将成为花坛。

我不大喜欢花园里方方正正的边墙，建出的石墙便自然有些柔和的弧度。这些弧弯无啥规则，只是凭自己的感觉而设。

终于，在付出很多辛苦之后，矮石墙终于完成。

延向山顶的小路起始石墙的远端，然后缓缓而升并折返。从这里可以很方便走上山去。

当然，把仅仅几米高的土堆称之为山，是有些勉强的。如同鸽溪的小湖。把一个水面仅有一千五百平米左右的泥坑称之为湖，也自然有些夸张。

这也许是自己对山水的向往吧，我在想。

我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贪心很大。物质条件的限制，让我绝无可能拥有壮阔的自然山水。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多数国家，如果人们有足够的银钱，辽阔的山水是可以成为私有财产的。

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东方的盆景艺术。

拥有辽阔山川大地的华夏，却有着小巧玲玲的山水盆景。这种反差是在美学意义上的，或许更体现人们的向往。

于人于生灵，自然，终是最本源的召唤。那些喜欢山川却无法拥有的人，便只能把山水掬在自己的案几之上了。

我无法拥有自然的山水，但多少有了些泥土。自己建造的鸽溪尽管不大，想必要比盆景强上许多。

静园漫念，迁云幻心。人在孤独，思绪似乎总会有些飘忽的。

我走上山去，看着云下的河谷和眼前的花园，有些难过。

我建好了鸽溪，母亲却没能看到完工后的花园。丝黛拉恍间也走了，消失在眼前的小山之上，化作了伤心的种子。

我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没有了温暖。

当往事延伸进记忆，便只能在心底相伴了。亲情是无形的，只有木然在后，才会真正体会到那份无法更替的失去。

沉抑如影，把生活充填着。我站在山上，看着河谷和山顶的空中花园，思绪散漫。

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事，去把抑郁稀释，也让自己心安。

猎友 Stuart 久前曾送来一些废旧水泥板。我连同一些积攒的水泥板一起运来，再一块块搬到山上。这些水泥板规格不一，一些破损，一些断裂。我能做的也只是铺建平台，物尽其用了。

我铲除杂草，用撬杠将这里的岩石调整，然后用推车运来很多泥土，将地面平整压实。再铺上并调整水泥板。

耗费无数体力之后，这片石坡之上，渐渐成为了平台。

平台就在丝黛拉身边。

我买来一些郁金香和水仙，种在了丝黛拉所在的花坛。我打算做个长椅放在这里，每次坐在此处，便有了彼此的陪伴。

我将山顶的地面进一步修整，以便使用剪草机。新建的空中花园只有一些小树和几片草坪，没有多少花卉。我将院落的一丛蒲苇挖出分株，分别种在山坡和山顶。

我需要在小山上种下更多的花卉植物，让这里成为真正的花园。

一天与远方的友人说起在小山上种花之事。友人便从网上订了很多的水仙和番红花球茎，作为礼物快递过来。

这些水仙会种在山上。番红花也将种在花园的树下。明年的早春二月，鸽溪的树下，想必会花开一片。

不久前，另一位友人曾送给我一株自己培育的花椒，还邮寄了一棵嫁接的中国山楂树苗。这些小树也将种在空中花园。

花事无大小，情意自存心。这些事看似平常，我却很是感谢。只是天涯比邻，我受恩知恩却难以回报。

“风月无痕，星辰自过。数花寄语欲述时，怎知情几朵。”在新浪博客的文字里，我曾写下过这几句话。

博文是简简的诗语。伴图是公园里盛开的杜鹃。

这是利兹东郊 Temple Newsam 公园的照片。那时的我面对满园盛开的杜鹃，有些感慨。

这些写花的诗句和伴随的图片，都随着被封控的博客消失了。

其实，无论怎样描绘，我写下的仅仅是些文字。我从没有数过花，只是记住了经历的情感。

我想，博客可以被人删除，但数花寄语的情感却是永恒的。

情感无形，却有无数的故事让人心动。人间的故事在说着无数美好，但世间最简单动人的情感是什么？

我似乎能感受到，却一直无法回答。知道几天前，我在微信小视频上无意间看到了一幕。而这一幕，是无法演出的。

这是一位拾荒老人与爱犬走在街上的短暂录影。我看着这短短的视频，很难过。狗儿温情的相貌举止，与我的丝黛拉几乎一模一样。

在视频的评论里，我写下了：“人间不值得留恋，却有最好的时光！。。。”

前天，当朝霞盈满视野的时候，我站在花园的小山之上，看着舒缓的河谷，在想着一些不属于花园的事。

不远处的Lower Lewden 村，几缕炊烟在缓缓升着。

在这简单的风景中，一些人在安逸，一些人已经在人生中匆忙着。

母因关爱而慈祥，狗因不弃而忠诚。世间也因这些简单情感的存在而温暖着。

当长情的山水渐渐远去，眼前的起伏便仿佛成了人间之波。

身边的人的确越来越少了。因为我看到太多的人，由于看不到有能得取的物质或精神利益，在把情谊敷衍着。

对世界的认知划分着人群。而我，虽不能说特立独行或偏执，却无疑是孤独者。

几群加拿大雁从晨光中飞来，鸣叫着，低低掠过鸽溪的上空向西而去。

朝霞在淡去，阳光尚未升起。村落的炊烟渺渺而升。一抹淡雾在河谷缓缓飘移。鸽溪的所有水面，淡淡的水汽也在缓缓弥散着。

我看着河谷，感到一份失落之美。

淡淡的霞光下，很多林鸽在麦田觅食。鸽溪的露水很重，走过的草坪留下清晰的痕迹。

冷冷的晨光下，世界仿佛一切静好。

我知道，远处村落的缥缈并不是真正的炊烟，而是人家壁炉燃烧的柴烟。

对于我，这仅仅是一幅鸽溪晨光中的画卷。我只是简简单单，将其称为炊烟吧。

感谢！

音乐：Floraisons de L'ame, Michel Pe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