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汉冬年  

望母于眼前

语近不知远

娘忧儿身冷

再道数九寒

除夕了，我打去视频电话时，妈和妹子正在包饺子。一桌子的饺子，每年一景。

我看着手机里的母亲，不敢说想家。

天气很冷，几天前下的雪仍在地面。水塘结了冰，地面冻得很硬。我走在院落，也仿佛走在封在遥远的感觉。我知道，如果回家过年，我定会走山的。京北二月的山里，溪冰成瀑，大地封冻。

厉害国的“防火防盗防回国”政策，已然让回家如同登月。弟媳来自西安，其母病重，于是兄弟一家三口节前离京探望。这次春节，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妹子。我很无奈，天水一方的一家人只能在视频中团聚了。

电话里妈高兴地让我看着包好的饺子，说过节了，你也给自己包点吧。

我笑着说懒。整年凑合着吃喝的我，一个人根本没心思费神为自己做什么包子饺子。春节的味道因聚而浓。对于我，冬年没有回家，滋味总是淡的。

身在异域，华人间的春节气氛还是有些浓。但自己没什么圈子。在微信里问候了几个亲戚朋友，过年的任务便完成了。

但无论身在何处，春节还是要过的。这是自己族人的节日，属于家庭和亲情。去年回家时便赶上瘟疫，封城封镇地管控。那时哥儿几个相聚心切，便顶风作案，偷偷聚在一个哥们儿家喝了个天昏地暗。今年英伦也因疫禁足，但仍有友人冒险过来小聚一下，算是热闹了。

我知道，华人所有的节日，都是因聚而有味道。只是自己生活中的那份缺失，所有的节日似乎都被敷衍着。

其实不只是节日，生活里几乎所有的内容，也都被自己敷衍着。

被子从未叠过。床单被罩何时洗过，已经记不得了。窗台桌子也懒得擦。茶杯久久未洗，里外沾着一层褐色“漂亮”的 “奶皮子”。做奶茶时一次次溢出，外加做饭时掉落的一些残渣，炉台已经厚厚结了一层“诱人”的“油渍饼”。油烟机的箅子更是积着厚厚一层粘油。当然，还有其它很多。。。。。

如果有人以此为美，或对此有兴趣，欢迎过来观赏我的生活！

野兔爱登高，留在石茶几的脚印

懒，是有定义的，各地对懒的感念也基本一致，意即在既有体力和能力又有时间的前提下，不去做那些该做的事。

懒不分性别，也不在乎年龄。好在自己不是女人，因为在称谓上，懒汉比起懒婆娘来，似乎要好听许多。其实无论怎样拥有借口，懒汉之所以懒，往往是不愿做那些每年不知要重复多少遍的家务事。而懒婆娘之所以被谴责，是因为连那些一年只干一次的活儿，往往都懒得做。比如过年杀猪。人人都知道，一个人如果能切得动萝卜白菜，便是有足够的力气去杀猪的。

当然，让女人为避免懒惰之名去杀猪，只是说笑而已。我没有年猪可杀，但作为资深懒汉，白菜萝卜也是懒得宰的。多少年来，对于我的懒，妈的劝说从没有成效，我也懒得去改什么邪，归什么正了。人间路窄，江湖辽阔，在上面混过些时日的人都会懂得，拥有与自己相合的懒惰，才是舒心的生活。

说来奇怪，懒汉虽懒，但有时也会懒人有懒福，撞上幸运星的。

前几天猎友 Stuart 一早来喝咖啡，说起他的街坊 Steve 在建房，今天要上梁，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帮把手。

懒汉过年无所事事，Steve 我也熟识，帮忙自然没问题的。橡木大梁两根，各有七八百斤，六七条汉子一铆劲，不出半小时就把活干完了。只是在上梁期间，Stuart 散养的母鸡，又被遛弯人的狗咬死了两只。

狗逃人无踪，Stuart 很无奈。他家的院子很大，远端向外开放，疏疏密密的野树灌丛之外，便是公共步行道。几年下来，不算被狐狸偷走的，仅仅被散步人的狗咬死的鸡，已经超过了三十只。

洋人不爱吃老母鸡，如果我不要，Stuart 就给扔掉喂狐狸了。于是懒汉不用动手，便拎着两只被狗宰好的，据说吃完可以下奶的柴鸡回来。

我把鸡收拾好，只是扔进了冰柜，暂时还不知能下多少奶水，但把柴鸡的图片发给妈了。我知道，凡是当妈的，都喜欢看娃甩开腮帮子吃东西，更不用说在过年的时候。

对于华人，任何传统节日，似乎都与吃喝有关。对无关吃喝，如五六七八十一这些仅仅在上世纪强加进华夏的所谓“节日”，懒汉自然木有什么兴致去庆祝或关心。

天有日月，世有冷暖。尽管节日会带来一份喜悦，但节日外的亲近和关怀，才决定着人间的温度。遥远的母亲年事已高，无法陪伴的儿子是不能称孝的。

连日无晴，但天气并不冷。院落的雪早已消失了。

京北的二月，冬寒仍盛。但更为北方的英伦，二月，已然是春了。我走在院落，跟妈视频聊着天，让妈看那些开放的花朵。

水仙在继续生长着。报春花的色彩点缀在地面。番红花和雪滴草都在开放。肺草生长的地方，早已泛出花的紫色。

当年的韩愈身在长安，曾对春节看到的草芽叹出些诗文。我看着这些花草，却不知该对妈说些什么。

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

今天我在厨房的柜橱，无意间发现一些剩了不知多久的糯米面。

懒汉在想，这些糯米面，会不会不用我伸手，自己摇身一变，化作几个元宵呢？

感谢！并预祝元宵节快乐！

音乐：Two Hearts Enfolded, Herb Ern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