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的云朵
一些字,本来自遥远,也是写给过去的,但有时却会在自己的眼前出现,特别是当目光停在风景的时刻。
很久以来,每当我站在阳光下的院落,看着天上缓缓移动的白云,那些遥远在记忆中的字,便会不知不觉间在眼前浮现。
“They say never go back. But it was a day for going back. Flocks of clouds grazed across the sky. Speckled quail rustled in the underbrush. And the songs of locust vibrated through hickory hills and oak valley. Everyone knows such a day, a day for returning to childhood to see if that bygone life was what you’d thought. 有人说永远不要缅怀以往,但那天却是回溯的时刻。朵朵白云在天边悠悠浮过。灌丛中鹑鸟窸窣。喁喁蝉鸣荡响在生满山胡桃和橡树的坡谷。每个人都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会让你回到童年,去看那些走过的岁月,是否一如你曾想象的模样。”(译文非原文。民工简译。)
这是很多年前我曾读过的一段文字,语言简单流畅,毫不张扬。不知为何,从不喜读书的我,在看到这些文字时,竟仿佛感到一阕韵律,触到自己的深处。
文字来自一本旧书,是其中叙事散文 The Lesson of the Fire Flowers《火球花的教训》的开篇文字。我那时用心读下,记忆至今。
书来自地摊。那是在九十年代初,我下夜班从昌平乘车回家,在清河站倒车时,便在路边的旧书摊闲逛。那时的地摊是真正的地摊,因为书是放在地上的。你可以想象,当年城乡结合处垃圾遍地的小镇,地摊是何等肮脏。
我看到的一本中英双语,中文是繁体字的《读者文摘》。书是一个汇编集。底页已经掉落,封面破烂不堪。
我随意翻了翻,似乎感到有些文章可读,便买了下来。我当时并未想到,肮脏地摊上的破烂书,竟有着如此洁净的世界。第一次,在一本书中,我读到如此之多动人的文字和故事。书中的中文,竟也译得如此传神。
我至今清晰着那些故事。Great Grandma’s Book 《曾祖母的书》,My Aunt Betty《蓓蒂姨》, Unforgettable Meta 《难忘的阿梅》,Uncle By’s Two Wives 《柏姑父的两个太太》, Grandpa and the Trolley Car 《爷爷与电车(另译为:老当益壮)》, Francessco’s Debt of Honor 《义债》等等,这些故事让我看到,人生,竟可以这样对待和感受生活。其中一篇Going Home 《回家》,竟演绎成了日本著名的电影《幸福的黄手绢》。
当书中的故事成为往事,我却在向往着书中的故事。我知道,对于一些人,那些故事所展示的境界,会成为生活的图腾。
我想着孕育这些故事的土壤,想着故事里那些平常人的生活。或许很多人都看过一个由真实故事拍出的小视频。一位失去母亲的孩子因为想妈妈,打去了911电话。接电话的警察并没有简单挂断,却由此演绎出一段感人的故事,让孩子感到天堂和母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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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摘自网络,感谢!)
我想,一个社会,如果这种故事能够真实存在,一定有着养育它的土壤。也因为这种土壤,让这样的故事永远产生着。
从北美的拓荒者,到那位即将退休的警员,这些常人的生活是简单的。《草原上的小屋 (Little House on the Prairie)》是一部描写西部拓荒者生活的电视连续剧。电视剧所展示的精神所在,曾培育了一代人的价值观。
如今,北美拓荒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当来自中国的“拓荒者”走到世界的西部,却看到自己的世界曾如此荒芜。
邪恶,可以在仅仅几十年间,便把曾经最为灿烂的文化化为沙漠。我不必说这邪恶的源,因为营造邪恶的土壤依旧存在着。当真诚和善良被抑灭,那片土地所孕育的,会是什么?
在鸽河河谷的高处,我看着浮云,看着云下的河谷,在想着那些记忆中的故事。宽阔的河谷是寂静的,那里有田野,有树林,有村落;那里雁鸣鸽舞,也有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世界上有无数动人的故事,也有无数的苍凉和悲歌。当拥有激情的心去选择平静时,起伏的世界便不再坎坷。
书中的那些故事不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也已经十分遥远了。此时,在童年不曾想象的岁月和地方,我在写着自己的故事。每当我走上山坡,看着眼前的河谷,目光和思绪总会感受着什么。
云朵在飘移,阳光下的云影也在移动着,移过树林,移过村落田园,移过我。
人生跌宕,心行坎坷,走在世界,人不可能不去诅咒什么。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色彩,而社会不过是这些色彩的组合。遥看这片世界,那些所谓的色彩,不过是美丑善恶。
动人的故事无法刻意,能够记录下来的也只是很少。从遥远的《爷爷与电车》的故事,到昨天在拉斯维加斯发生的,人们用生命为不相识的人去挡子弹,所有这些都有着孕育它们的土壤,并不需要社会去渲染什么。人们需要思索的,是怎样做才能让这样的故事更多出现在生活。
阳光和云下的河谷是空阔的。这份空阔来自古远的冰川时代,不因我的目光而存在。
世间的田园都是人们去开拓的。但居于田园,却不一定拥有田园诗的生活。生活需要正视邪恶的存在。当人们为理想而忘却阴暗的时候,角落里便一定会有什么在悄然生长着。历史和现实的训诫都是冷酷的:无视邪恶,终将被邪恶所困。
我站在山坡的高处,看着眼前的世界。云天下的世界是辽阔的,一如北美的西部。
一份感受在超越自我。我无法表达这份感受,却希望把它收藏起来,再种在心底。因为那里也有一片土壤,会让这感受萌出青芽和花朵,在这些故事浇灌下,去生长,去开放。
感谢!
音乐:Holding the Space, Russel Wal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