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机会听了一首叫“阿婆说” 的歌,歌词是一位阿婆哄着她的孙女睡觉, 这首听似摇篮曲的歌, 透过自然里的虫鸟云雨,娓娓道来的除了浓浓的亲情,更是人生哲理的传承。 听着歌者柔柔的音色和沉静却流畅的音符所串成的旋律, 让人的心静了下来, 不禁想起生活里曾经有过的阿婆。
阿婆应该是个外婆的角色。我的亲外婆在母亲十八岁时就去世了,我自然未曾见过。 我所知道的外婆是外公后来娶的, 由于受的是日本教育加上自己没有孩子, 记忆中她总是优雅却有距离的。 虽说比起表妹她们, 由于我是唯一的外孙女, 她对我还是特别好的, 好吃的零食, 好看的蝴蝶结发饰,或可爱的手提袋总是先留给我的。 然而, 我竟不记得她曾抱过我, 亲过我。
歌中的阿婆,令我想起记忆里的第一次离别,记忆中那是三哥上一年级的第一天。在那之前我总像他的影子, 他在哪里, 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不曾离开我的视线太远。 那天一早爸爸如常地把我和三哥送到托儿所 , 中午的时候爸爸骑着脚踏车来接他去上下午班的课, 我发现三哥不在时大急,望着他和爸爸的背影,我想也不想地跑着追出去。 但是毕竟是小,步伐也小,等我追到托儿所的大铁门时, 看着爸爸正抱着三哥上了脚踏车的后座, 已经准备离开的爸爸听到我的哭声,回头跟我说“ 妹妹乖, 去吃饭!爸爸下班后来接你!“ 我哪肯依,急了就嚎啕大哭起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从铁门的条条缝里,伸出手猛挥着,试图去抓,可是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不知哭了多久, 一双温暖的膀臂从后面抱住我,是托儿所里的阿婆,把我紧紧揽入她的怀里,拍着我的背说“不哭啊,阿玲,不哭,阿婆惜惜啊!” 她抱起我,说着哄着一边往屋里去, 一边帮我擦一脸的眼泪鼻涕,眼神里有着无尽的爱怜。 我还是固执地回头望着那越来越远的大门,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绝望。
那天下午我午睡醒来时, 午睡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想起了三哥, 我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听了我的声音, 阿婆急忙跑过来把我从娃娃床里抱出来, 还是那句简单却温暖的“ 阿玲别哭, 阿婆惜惜啊!别哭啊!” 我擦擦眼泪,乖顺安静地跟着她来到厨房的小桌子前, 她为我倒了一碗热豆浆,还给我一个中间卷着花生粉的热馒头。 其他的孩子都出去玩了, 我就一个人静静地跟着阿婆在厨房的吃着我的点心。阿婆慈祥地看着我一口一口吃,大概深怕我又想起三哥了, 还是用手拍拍我的背,嘴里说着“惜惜啊,阿婆惜阿玲儿啊!“。我完全不记得她的样子, 但是我记得她眼光里和声音里透着的柔和温暖,让我的心可以安定下来, 乖乖地把那豆浆喝完,馒头吃完。也因为心定下来了, 我可以闻到她发髻上戴着玉兰花的淡淡香味。长大后,每每在长途汽车站看到卖玉兰花的,我一定买一串,那淡淡的清香, 让我感受现世安稳,好像回到那天下午的厨房,
那首“阿婆说“ 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唱着,多希望我的童年里有着这么一位可以跟我分享生活哲理的阿婆, 今日在面对困惑时可以“想想当日阿婆怎么说”。 不过也庆幸至少记忆里有一个阿婆,她那从背后抱住我的一双温暖膀臂, 那张模糊却慈祥的脸和轻柔的“惜惜!阿婆惜惜啊”声。 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涌出, 眼眶微湿了的同时, 嘴角也满足地笑了。空气里彷佛也泛着那淡淡的玉兰花香, 若有似无, 若有似无。。。
注: 闽南语的“惜”发“ 秀” 的音。 孩子哭闹时, 做母亲或长辈就会拍拍孩子的背, 口里发出“ 秀,秀”的音。 我到很大了才明白那就是中文里的“惜”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