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附近仍有一些南迁的加拿大鹅短暂歇息休整,在草地和水中,零零星星有野鸭子在寻觅食物,也有些野鸭翅膀急速扇着,几只几只的飞行。这几个月来几次拿起笔,想继续写我的野鸭Gracie,但又几次停笔。南迁的飞鸟队伍渐渐远去,想着在它们完全消失在视线前写完这个故事。
去年(2018) 二月二十五日,依然寒风凛冽,春天还没有来临。一只母鸭和一只公鸭,悄然出现在院子的水池子里。看见我,母鸭子跳出池子,跑到我不远处停下脚步。是Gracie, 我的老老朋友,我们的半个“宠物”,从南方又飞回到我的院子,还带回她的男伴。我和R满心欢喜,急急忙忙將早已备好的鸟食端到池子近,看着从南方迁徙回来身体小了一圈的Gracie 鸭吞鸭咽。
公鸭紧紧跟随着Gracie ,亦步亦趋,每天会来院子吃早饭和晚饭,有时一日三餐。他跟着Gracie 在院子中走来走去,去该去的地方报到。跟着到工具房看我拿鸟食,再跟到池子边等我放好鸟食。就这样新鸭子很快就混成了脸熟,它最终也跟着Gracie 跳上了阳台。
我和R仔细观察,猜想它是去年的Gerry呢 还是只新男友。不久我俩就得出结论,它不是Gerry, 而是一只新鸭子。它不像去年的Gerry 那么鲁莽,但不如以前的George 那样的绅士和忠诚。我们给新鸭子取名Henry。
Henry 每次跟在Gracie 后面探头探脑跳上阳台,但绝不会像去年的Gerry一样领先跳上阳台。有几次Gracie为了吃面包,在阳台上徘徊到天黑,不耐烦的Henry没有坚持守候,自己先 飞走,不像以前忠心的George, 总会在不远处等着Gracie.
Gracie 和Henry 很喜欢我们新开辟的大水池子,春天里 大水池子变成一个大型飞机场和游乐场,它们每次滑行降落在大池子,在大池子里游玩,然后跳上岸,穿过花丛,一步一挪走到小池子边的鸟食盆里吃饭。Gracie 仍如往年,吃几口鸟食然后到小池子喝口水,一顿饭忙得不可开交。水足饭饱,它俩迈着沉重的脚步,再摇摇摆摆穿过花丛,走回大池子里。 有一次看见Henry跳出大池子,独辟蹊径跨上池边的小木桥,撇着脚,东张西望在小桥上穿过,我忍不住对它大喊,Henry, 你忘了扶娘子过桥了。
一个微雨的周末,两只鸭子如往常一样在池里戏水, 做各种花样游泳的动作,有时一头猛扎进入水里,尾巴和pg 竖立于水面上,或者脚踩水面,快速扇着翅膀。跳回水池边,抖掉翅膀上水珠,Gracie背对房子面向水池驻立,陷入沉思,呆立成一只哲学鸭。Henry 看见我站在厨房门口,它低头看着空空的食盘,向我的方向跑了几步,但又有些胆怯,往回走向那只沉思的哲学鸭。这么来来回回跑几次,然后脑袋一上一下大幅度点着,终于将呆立的Gracie 点醒。哲学鸭长叹一口气,甩掉万千感慨和to be not to be的挣扎, 领着点头兄走向阳台,走向平凡的五谷杂粮的日子。
去年从国内回来,下飞机没两天就得了肺炎,整个人咳得身体都要散架。在五月初的阳台上,我裹着厚厚的毯子,晒着春天的太阳,咳得弯下腰,感觉像极了村里墙边晒太阳80岁的老妪。这个时候,Gracie 和Henry 跳上阳台,左右走动,看着我,就在我的不远处卧下,将头埋在它们的翅膀下。两鸭一人,排成一条线,Gracie 在中间。一会儿,Henry 不知哪根筋动了一下,哒哒的匍匐爬行,也许为了离我近一些,也许是保护Gracie,它爬到Gracie 和我之间。在我惊天动地人类都嫌弃的咳嗽声中,这两只鸭子像是听了催眠曲,开始打盹,Henry 还翻起了公鸭经典的白眼。
和以前别的公鸭子不同,Henry喜欢围着房子转,在前门探头探脑,也和Gracie 在花园里走动,东瞧西看。一天听到厨房门口有敲门声,我踏进厨房,却见两只鸭子站在门外,Henry 贼兮兮的点着脑袋,Gracie 一脸无辜站在边上。也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看见玻璃门上的公鸭影子,Henry 开始了敲打玻璃的生涯。
到了五月初,池子附近常常有两只公鸭出现。有时候只有一只公鸭在水中孤独呆着。当另一只公鸭出现时,等待的公鸭就欢天喜地的迎上去,两只公鸭开始亲密的同宿同行。刚开始以为是两只没有女友的同志鸭,某一天其中的一只公鸭朝我上下点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是点头兄Henry ,Allen是新同志鸭的大名。
这种亲密的同志关系在Gracie 出现时瞬间分崩离析。呆滞的Allen一看见Gracie, 就穷凶极恶的冲过去欲行无礼,Henry 赶紧拦着要将Allen 赶走,三只鸭子在池子里你逃我赶,打得难解难分,掀起层层浪。我大叫一声拿起一把扫帚冲了过去,扫帚在空中乱舞,却一时分不清敌友,够不着水中激战的鸭子。可怜Gracie 趁空飞走,两只公鸭紧紧跟随,在邻居院子里又一翻打斗。在那院子里干活的工人们一阵阵惊呼,也有试图拦架的喝斥声。
往年也有公鸭飞来骚扰Gracie,都被George 或Gerry 打走。今年狡猾的Allen 却是悄悄等在Gracie 的池子里,和Henry 称兄道弟。而愚蠢的Henry 竟然一再的和Allen 友好相处,全然忘了Allen 是情敌和前一天的恶斗。Allen 埋伏在池子里骚扰Gracie 的情景几次三番的上演,Gracie渐渐很少飞到池子里,有时也只是蜻蜒点水般从池子上方掠过,看见池子里的不是Henry, 赶紧伧惶逃去。
这个时候R怒火中烧,谁和Gracie 作对谁就是R的敌人。为了让Gracie 放心的来院子吃食和戏水,只要池子里有只公鸭,R都会去把鸭子赶走。几次下来,公鸭一看见R走来,就跳出池子,缩着脖子躲到树木后。而公鸭看见我过来赶它,却仍呆在池子的另一头。我绕着池子走,它绕着池子游, 和我保持一定距离。我突然心一软,想起前一年的小鸭子mg, 也是这么和我躲迷藏,我小声问它,你是mg 吗?
到了六月底,两只公鸭极少在院子里出现,Gracie 偶尔仍过来吃食,没有Allen的骚扰,她倒是显得神清气爽,身体比春天刚回来的时候大了一点。在鸭子界,Gracie 己是高龄,但岁月似乎没有在它身上留下痕迹,依然是俏丽的模样。它偶尔会在池子边站立成一个哲学鸭,回忆过去的岁月里,万水千山飞遍,看尽世态人情和鸭情。 和往年一样,七月初,Gracie 又是不辞而别,开始它多年的南来北往的飞行。
今年二月底(2019),天气寒冷,池子里仍结着厚厚的冰,天空已传来加拿大鹅的喧闹声,其间也有鸭子们飞过的身影。R 担心回来的Gracie没有水面落脚,他用榔头将水池砸出一大洞,一片水面在阳光下闪烁,向空中飞行的鸭子打着欢迎回家的信号。
我和R站在池子边,从二月站到三月底,天上时不时有鸭子飞过,却没有一只停下来。从厨房里望出去,忽然见池子一阵涟漪荡漾,我站起身伸直脖子仔细看,池子里没见鸭子划过,只是一阵无心无肺的风吹过,吹皱了小小池子里的春水,却让等待的人空欢喜一场。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下班回家看见一只绿头鸭静静的在水池里,孤独的无声游动。半小时后,这这只公鸭没有碰我们放的食物,悄然离去。我们知道,Gracie 不再回来,它曾经的伙伴,像个信使,将结局写在了水面上。
现在每每看到一只母野鸭,我都会微笑着轻轻说Hello, Gracieeee. 我知道,Gracie 仍然在天空中飞翔,自由的飞翔。
院子里野鸭的故事:
我的野鸭Gracie 和George (上)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200/201803/22763.html
我的野鸭Gracie 和George (下)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200/201803/33664.html
我的野鸭Gracie 和Gerry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200/201804/53.html
爱它,就让它走(上)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200/201712/22806.html
爱它,就让它走(下)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200/201712/28144.html
这些年,身边的人来了又走,而每年初春,Gracie 会定时回来,是忠实的老老朋友,感恩。
百合好久不见,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