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记之四：东北暑假兴城之苞米茬子粥（中）

可是一到上秋，不知为何，玉米们就性情大变！玉米都真的长大长成的时候，就像人到中年一般，被挂在檐下风吹日晒雨淋之地曝晒风干，虽长得成熟壮硕，但也皮皱眉头皱的甚是僵化刚硬了---偏偏这时，他们都被收到一个巨大的直径恨不得有两米那么大的一个大笸箩里，全家老少都要围坐成一圈来“搓包米”，就是把玉米粒从棒子上脱粒搓下来，工具只是一根“脱光”的玉米芯！这可是纯手工技术活儿，我一没力气，二没技术，手也太小，但也不能显示自己偷懒落后，于是每次虽然干坐一个晚上腰酸背痛手尤其红肿酸痛，但是，成果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只看到人家的玉米粒哗哗地成排地落到笸箩里，我在这里只是咬牙切齿，使出吃奶的力气，嗯，不知该算上陪太子读书，还是算陪绑上刑场更准确；总之，这简直就是悠哉童年的一大败笔。人家古巴美女在大腿上搓雪茄，那也是作秀为主的一种美学指导；这手工搓玉米的活计，桑不起啊

难道玉米老了，就该从此告别美食的舞台了吗？答案是：错，大错特错！

玉米面饼子是我从小可望不可即的美食之一，因为我家把玉米的额度全部都拿去换了小米，我家的主食就是小米饭。每当看见邻居家天天都在吃玉米面贴饼子，同学家里也都是天天都在吃玉米面贴饼子，我就内心艳羡得不可方物，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很馋很想吃，尤其是那贴在大锅上形成的一大片硬锅巴，焦黄香脆，香味浸人心脾----只有偶尔跟祖母去七奶家串门，赶上人家吃过晌午饭，还有贴饼子和锅巴在盆里，也许还有机会尝上一小块---还不好意思多吃的，那是人家的口粮啊！

有一次早上上学路上，遇到同学曹阳-她和我一样比其他同学小一岁，所以我俩彼此都很亲近---尤其是我俩还有共同的苦恼，更加拉近了我们的距离，那就是，她又一个学霸姐姐，我有一个学霸哥哥，这就是像三座大山，压在我俩的头上，不仅压得我们要驼背，而且也几乎在人前，尤其是老师面前，就像摘帽地主一样抬不起头来的---你不能预期他们何时就当着全班的面提起他们的英名来让你无地自容的。那天早上我看到她嘴边还有一小粒金黄的食物没有擦掉，就友好地提醒她，并且很自作聪明地猜测说：“我知道你早餐吃了什么了，一定是鸡蛋黄儿！”她笑了，笑得可开心了，露出还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可爱的铲子门牙说: 是，我是吃了鸡蛋黄儿了—然后接着笑了好一会儿，快到学校的时候，才告诉我说，她吃的是“大饼子”—也就是玉米面贴饼子的通俗说法！她可能不知道，在我看来，玉米饼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是不低于鸡蛋黄儿的哦！

可惜，后来离开老家，大家断了十几年的音讯；等再回老家问起，听同学说，她刚结婚没多久，冬天烧煤，夜里压炉子，连着肚里的孩子，两个大人，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