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北海公园,中山公园等,都是要买票入园的,我们就常常混在别的学校学生队伍里进去玩,尤其是在春游的季节。回想起来,我们小学老师,怎么就从来没有带我们去任何地方春游和远足过呢,真是差劲。不知是公立的梁家园小学差劲,还是我们级任老师的问题。哼,这一点还不如后来在湘西老家的学校呢。
玩水瞎逛在窑台
窑台是那时常去的地方,后来在五十年代,经过修葺整理,建成陶然亭公园。窑台,这个地名从小就常听到,在我们住处的南面,不算很远。很长时间,我以为是“瑶台仙境”里“瑶台”那两个字,多仙气啊!很多年之后,才知道是“窑台”,这名字可一点也不仙。原来是自明、清建都北京以后,一直在那里挖土、建窑厂、烧砖瓦,供应京城建设。所留下的遗址,深坑成了水塘,后来修建成游泳池,堆土的高台,后来陆续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古迹还不少。
夏天,韩小四卖报之后,常到这里来玩,还捉些蟋蟀、蜻蜓,自己玩,也卖给小朋友。有一次,韩小四带我们几个去窑台玩,看了京城名妓赛金花的坟墓,还有一块墓碑。后来知道,那块墓碑很有些名堂。当时还未建成公园,面积很大,也有一些建筑,但是整个园里却非常荒芜,到处长着特别高的芦苇和杂草,我们也不懂名胜古迹,就是瞎玩和去水塘玩水。转来转去的,走到一个地方,有一个什么台,听人说共产党人曾在那里开过会,也是听听而已,没有兴趣。
白云观里拜太岁
每年正月过年的时候,白云观有庙会,听说热闹得很。在宣武门外玩,经常看到好多人,特别是很多农村妇女、小脚老太太们,在宣武门外护城河桥西边的河沿附近,租一头由农民牵着的毛驴,侧身坐在驴屁股上,借毛驴的脚力到白云观去逛庙会。那一年,我们几个伙伴也好奇心大发,想到白云观去看看。不知是谁带的头,我和韩小四、郭小五等几个孩子结伴,随着人群、驴群,沿着河沿先向西,再转北走一段路,然后从西便门出城,大概在西便门外什么地方,路程不近。一路上人、驴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道观里面更是热闹非凡,人山人海,香烟缭绕。不过看下来是乡下人多,城里人少,很少看见有穿西装、着旗袍的先生太太们。
身临其境,看到来白云观进香的人都很虔诚,磕头上香,祈求平安。我们也才知道在这里,不同年龄的人要拜不同的“偶象”(可能是“拜太岁”吧,当年不懂,至今也没去弄懂),好像哪年出生的人应该拜哪一个像,都是写在那里的。我们找到各自要拜的“偶像”了,可没钱买香,咋拜?又是郭小五的主意,“用别人插过的香,也是一样的”,于是拔了几支别人插的香放在自己这边,也算走了仪式,进了香,希望受到神灵护佑。
记得在白云观,看到一个不忍看的事情,至今难忘。观里有一个挖出来的类似窑洞的屋子,里面坐着一个老道士,门口挂着厚厚的、有个大约一尺见方洞口的棉布帘子。人们用纸币换些铜钱,用铜钱扔向老道的头,据说如果能扔到老道的头上,就会比较好运。一般小媳妇、老太太,为了图个吉利,去扔钱,还就罢了。也有些年轻人,故意把铜钱往老道头上砸过去,。。。。老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见有血从他额头流下,怪难受的。不知此举是为了敛钱,还是有什么讲究,总之感觉不好。
【本博主加注(2017年7月25日):凭小时候印象写了上面这一段。后来,查了一下“老北平白云观”相关条目,发现当年印象、或记忆不大准确。特摘录、转贴作者肖复兴在文章《白云观庙会:窝风桥下掷铜钱 大馒头作护身符》(2015-5-12)里,所描述的这一活动:
“窝风桥,是白云观里的一座石桥,如今重修,桥洞下悬挂一枚直径三尺有余的硕大铜钱,桥洞后蒲团上端坐一位鹤发童颜闭目养神的老道士。所谓“打金钱眼”,就是用真钱在桥边换币处换来小铜钱,然后将小铜钱往那枚大铜钱中间方形的钱眼里扔,如果小铜钱能够从钱眼里穿过,这一年便会过得顺利安详;如果再能够击中后面端坐的老道士身上,便是交上了好运,大吉大利。”】
还有求药的,有弄些香灰回去的,有求老道给算命的,。。。。
在另一边,还看到有鸡圈、羊圈和猪圈,养有一些鸡、羊、猪之类。听人们说,这些家禽、家畜全都是人家放生的,看得出已经养了很多年,都很老了,那些猪长着长长的獠牙。
中山公园音乐会
这一次,是(二丫头)刘殿平带头,他听说某日中山公园的音乐堂有音乐会,我们几个人都想跟去看看。中山公园,是要买门票才能进去的。那天公园门口人很多,人头攒动,推来搡去的。我们就在门口磨蹭,想随着人流混进去,比如跟在某个大人后面,希望被检票人当作是人家的孩子混进去,。。。。磨蹭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混进去了,已经是音乐会散场的时候了,啥也没看着,敢情是音乐会快散场才放行啊。
潜入禁区中南海
可能是1947年吧,快到夏天了。某日下午,我和弟弟跟着郭小五进城瞎逛。本来是在长安街上走的,走着走着,他拐了个弯,走上文津街,到了北海和中南海之间的金鳌玉蝀桥,当年桥两边是一色汉白玉栏杆,半人多高。桥北是北海公园,去玩过的。这一次,看到几个小孩从桥的西南角,即中海一侧西岸边下到湖里捉鱼。当时枯水,下去的地方是软泥。我和郭小五也学他们翻过栏杆下去,再把我弟弟接下来。
后来知道,抗战胜利以后,中南海已经成为中华民国政府北平行辕办公的地方,里边有许多机关的办公室,李宗仁是北京行辕主任。当时那些工作人员和眷属可能也住在里面吧?中南海应该也是禁区。
进去以后,我们就在园里走着,看着,一路遇人不多,即使遇人,也并不过问,可能是把我们当成是工作人员的孩子了。离桥不太远的地方,就看见有一个很大的长方形游泳池,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正式游泳池,一些男男女女正在那里游泳、嬉戏,之前曾听说过中南海里有一个大游泳池,这次亲眼见了。一路走着、玩着,看到一些房子,能进的地方,就进去转转,同时也在琢磨着从哪儿才能出去。
天色慢慢变暗了,园里有些地方的灯已经亮起来了,向着灯光走去,就到了有军人站岗的大门口。我有些担心,郭小五好像很有主意,他说,别怕,咱们大大方方走,他们只查进来的人,不管出去的。果然如他所说,。。。。。这天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很迟了,照例,不说,忘了是怎样编排的了。
在50年代,分隔北海与中南海的金鳌玉蝀桥向中海方向扩宽了许多,也加长了。原东、西两端的玉蝀、金鳌两个牌楼也已拆去,遂称“北海大桥”。我们当年下去的地方应在桥面以下,看不见了。
在那之后不久,1947年夏天,我们全家先后离开北平,先去南京看过父亲和姐夫,母亲再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回到她已阔别十二年的湘西老家。父亲是在北京失业好几年后,在1946年去南京工作的。姐夫也因工作去了南京,不过,那两年他可能是南北来回跑,索性把已有身孕的姐姐交给我母亲照顾了。
北平,是我和弟弟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让母亲觉得穷怕了的地方,所以,她特别坚决地想要离开北平回老家去。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姐姐即将临盆,母亲想让她在老家比较安定的环境和较好的条件下生孩子吧。对我而言,这是第一次去湘西G姓老家,因为说一口北平话,老家的大人小孩都把我叫做“北平儿”。但自那以后,虽然常常思念,却再也难得回到北平(北京)了。
至今整整70年,每思及此,就觉得幸亏那两年随着一众街坊小伙伴在故都到处跑了跑,逛了逛,否则的话,真是枉在北平住了十一年,白担了“北平儿”的虚名了。
从网上找了两张四十年代的照片,后面两张是几年前故地重游的时候拍的。
是我没写清楚吗?
“门口挂着厚厚的、有个大约一尺见方洞口的棉布帘子。”
谢谢来访。
谢谢阅读和跟帖。
查得,那座建筑是晚清的大理院,最高司法机构,相当于最高法院,建于1903年。大约在现在人民大会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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