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1915年年轻的药剂师维克多被派到前线医院。有一天,在医院的餐厅里,他遇到了教会组织来做义工倒茶送水的简妮—弗朗西丝的母亲。就是那眼神相遇的一瞬间,维克多,如同他自己的父亲在教堂里见到不到17岁的安妮,一见钟情,堕入情网。当时美丽的简妮周围不乏追求者,见维克多是个害羞的男孩,觉得如果拒绝他,比方说出去散散步的邀请,有些残酷。于是两人有时会出去溜达溜达。一天维克多送简妮回家,正好遇到弗朗西丝的外公在门口,他回家后对简妮说:‘出去瞎溜达?那是保姆做的事情。’好吧,门不当户不对啊。
战争在继续,维克多被派到了意大利南部,从此两人鸿雁传书。羞涩的维克多在信里的称呼渐渐从刚开始的‘亲爱的本特利小姐’到后来‘亲爱的简妮’。我一向认为情书是恋爱时期最浪漫的方式,对内心感受的挖掘和交流是促进两人感情的极好催化剂,情书里美好的语言和激情往往是让爱情持久的荷尔蒙。弗朗西丝的母亲一直保存着这些书信,直到1984年她去世,弗朗西丝才得以翻阅这些书信内容,她写道:这里面很少涉及战争,仅为两情相悦的交流。这些信,让我第一次看到了我父母的另一面—青春的活力和激情,而不是我熟悉的他们做父母的那一面。
1919年维克多从前线回来,向简妮求婚,但因为他的家庭背景仅是农民,在那个极其讲等级的年代,这桩婚姻有了不少周折,(看来农民在阶级斗争中要翻身只有靠毛老人家啦。)好在简妮本人并没有太在意阶层的落差, 1921年7月13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和所有婚礼一样,细节繁多,忙中出错,欢乐气氛中参杂着不安和紧张,好歹把那天过完,新婚夫妇在度蜜月的火车站的小旅馆住了第一个晚上。多少年后,弗朗西丝带她父母故地重游,早餐时她问到:‘你们在床上拉手了吗?’‘我们还碰脚趾头了呢。’她爸爸回答道。
尽管两人性格差异很大,简妮开朗大方,善良外向,维克多却是个严肃死板的人,且是个工作狂。他的座右铭是:努力工作是我们回报能居住在这个地球上的荣幸。常年的超负荷工作,让他得了抑郁症,发作起来给简妮带来了无比的压力和担忧。然而,在近57年的婚姻中,这两口子就没有分开过了。到了老年,他们还会花时间去选‘给丈夫’和‘给太太’的结婚纪念卡片,简妮甚至特别要求自己死后要穿着婚纱入土。(谁说只有法国人浪漫的?)
他们一共有四个孩子:弗朗西丝是老大,后面三个弟弟分别是马科斯,约翰和爱德华。这几个孩子的出生碰巧地记录下了他们爸爸维克多事业上的进展的每一个阶段:弗朗西丝出生时,他是个医学院学生,到了马科斯他成为家庭理疗师,约翰落地时,他已经当上了门诊普通医生,等爱德华加入这个大家庭时,他爸爸便是主治医生了。
也就是因为维克多的勤奋,终于让这个家庭过上了简妮习惯了的中产阶级的小康生活。他们在海边买了一栋大房子,下面开私人诊所,上面住家。在过去,这样的人家佣人是少不了的,弗朗西丝从小 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有看孩子的保姆,叫Binky, 这个保姆把四个孩子都带大了,后来还照顾弗朗西丝的父母,在这个家庭里服务了五十年;(现在哪里找得到这样的保姆?)有一个男厨子,叫Jenkins, 厨艺之好,到现在弗朗西丝还在说:再也吃不到那么正宗的约克郡布丁和苹果派了。Jenkins也在这家里做饭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去世为止。那时候,简妮已经快60岁了,一辈子没做过饭的她,不得不走进厨房,情况可想而知;有一个打杂的,叫Griffiths, 后来二战征兵离开了;一个洗衣娘,Gasson太太,每星期一来洗衣服,熨衣服;外婆还有一个专门伺候她的保姆,弗朗西丝叫她莉莉阿姨,法国女人;家里这么多做事的人,那简妮做什么呢?那时候女人结婚了是不出去工作的,‘职业妇女’这个词还没有出现,除非是家境贫穷或帮着丈夫做事的,比如说农民的老婆,简妮其实在家也不闲着,家里必不可少的应酬,茶会和慈善活动在那时候占去了她很多时间。(这种家庭妇女当起来很有些腔调哦。)还有一个司机,Nicholas. 当时有车的很少,一般都是全家出去游玩野餐用。那时的路从来不堵车,(高速路还没有听说过),孩子们可以随意在路上骑自行车,不会担心安全问题。弗朗西丝说:当时我们过着双重幸福的生活 –享受有车族的一切便利,又没有拥堵的道路或让人心悸的飞车党。(看来什么事情比别人早一步真是太重要了。邓爷爷当初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部分人可能也享受了好一阵子各种各样的双重幸福生活吧。包二奶不算在其中哈。)
和中国传统有些相似,当时弗朗西丝的外婆是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三代同堂,尽管维克多是养家的人。但一家之主却是老太太。这个在上海出生的外婆,也许有意无意间受了点中国严谨的家规影响,把这个家的规矩也定得很严格。不仅对小孩定规矩,大人也不例外,比如说弗朗西丝的父母出去参加社交活动,晚宴什么的,必须11点之前回来。在老太太的统一调教下,一家人在一起也其乐融融,尤其是星期日傍晚,全家人围坐在钢琴旁,弹奏外婆写的谱子,哼唱赞美诗,小弟弟爱德华随着节奏跳上跳下…弗朗西丝写道: 那些周日的傍晚,让我从D.H.Lawrence的语句中找到的贴切的描述:我哭泣的心属于旧日家中周日的傍晚,伴随着窗外的冬日,悠扬的琴声带我去倾听舒适的客厅传来的赞美诗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