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日子要求上自习。忘了是几年级了,我猜是粉碎四人帮后,拨乱反正,全班留级复读一年。大概,差不多,也许是,三年级。
说是上自习,不过是让学生练大字,就是写毛笔字。可是教室里没有电灯,老师告诉学生每人提一盏煤油灯。字写了没几个,煤油灯倒是燃了不少。上自习下自习的路上,也燃着。为了防止风吹,用棉纸糊个灯罩,煤油灯就成了风灯。一盏盏,排成一队,如同小鬼去討债,行走在夜色里。谁到了家,队伍里的灯就少去一盏,最后就剩下我一个,因为我家最远,住村外。其实,路看得见,闭着眼睛也能从摸学校摸到家,但就是喜欢提灯的感觉,照着两只小步,一前一后,不知自己是鬼还是人。
当然,我也喜欢写大字,尤其享受下笔时墨汁的缓缓流动,和散着的香味。横,撇,竖,捺,那个节奏,很像是打太极拳,只是那时还没有认知。那时还处在临帖阶段,一般不会太出格走偏,优异的字可得老师的一个红圈圈。记忆中,我得到很多。
使用的砚台,圆形,有重量,不得材质,那时根本不想。倒点水,转着圈,手把墨块慢慢研。字还没写,人已入画,小小煤油灯下。。。
这就是我唯一的一段学毛笔字的历史,准确地说,是启蒙。
后来,零零碎碎给自个家写过春联,难看不难看,反正是自己写的,也省了父母唠叨,“学费白交,书白念”。有一年心血来潮,别出心裁写篆体,好多字不会写,也没得查,就开始扭麻花,挤粉条,瞎编一通,反正春风不识字。
再后来,跟母亲拉话,她说她上高小时,用的就是这方砚台,只是没毕业。有一次,村里来了个收旧货的,母亲想卖了换钱花。人不收,说没有盖。我问盖子可能去了哪里?母亲说,不知道,哪也找不着。我赶紧说,妈,帮我把那剩下的半拉砚台收好,等我回来。
但是母亲没等到我,就先走了。我转而吩咐弟弟,一定记着把那半拉砚台收好,千万别扔了。弟弟说,就在桌子腿的边上,土不拉几的,没人跟你抢。我补道,不管土不土,收好,别扔。“哦,知道了”,波的一声,出现在微信的对话框里。
第二天,传来一张照片,说清楚也模糊,落在桌子的一条腿旁边。正是记忆中用过的砚台,只剩下没有盖子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