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西班牙的名字, 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左右。 当时赶上文革学校停课, 院儿里一帮熊孩子整天一块儿混,听他们 嘴里念叨着“骑上我的巴拿马,咬了一口刚果金,蹦了我的西班牙”。西班牙这名字,从此深入我心。不久后, 翻一本什么书,好像是字典一类, 后面的附录有世界各国国名和首都名, 又见到有叫葡萄牙的国家。 觉得很好玩儿, 想像那地界的人会不会是一副青面镣牙的模样。等到了大学学英文 (在中学学得是俄文, 除了记住一句“欧琴哈拉硕”以外全都还给老师了), 才知道这西班牙的英文名是Spain, 而葡萄牙则是Portugal。 觉着特没劲。心里一个劲儿纳闷儿,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离“牙”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严重怀疑当年译国名儿的人是不是诚心满地找牙。
这一次旅行是飞到马德里,当晚乘夜车到里斯本,玩儿一天,晚上再乘夜车返回马德里。在马德里逗留一天半后返美。 基本是在两个城市匆匆忙忙地晴蜓点水。飞机在马德里落地后,过边检。边检人员和颜悦色,全没半点儿张牙舞爪的意思。 先从机场坐火车到Chamartin火车站(当晚在这乘夜车到里斯本),存了行李,再乘火车到市中心车站Sol下车。 赶着坐市内的观光车转了一下, 对市区有一个大至的印像。 然后沿C. Mayor一路西行,经Plaza Mayor, St. Miguel Market, 一直走到Cathedral de la Almudena. 此时到了“夕阳无限好“的时候,柔和的阳光照到大教堂淡黄色的墙上,在湛蓝色的天空的陪櫬下,感觉很温暖。西班牙皇宫紧挨着大教堂,等到了皇宫前的广场,夕阳只剩下一缕余晖,把原本是白色的皇宫涂上了一抹红。此时洽逢大教堂的铜钟长鸣, 其景其情,令人流连忘返。 等到回头往火车站走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为了能在夜车上休息好一点儿, 事先订了一间两人间。车厢里有一个小洗手盆,床为上下铺。令人欣喜的是,有一个供客人上上铺可收放的台阶,而且床空间较高,大大方便了上铺的上下。因为旅途劳顿,上床后看了不到两页书,就上下眼皮打架,很快睡着了。 从马德里到里斯本不过500公里,乘火车却要近11个小时,是因为一路上要停N多个站。懵懵之中感觉一会儿就到一站。车身摇晃的挺利害,有如乘海船。一时间找回了多年前在国内坐火车的感觉。好在断断续续也睡了四五个小时,到里斯本时天已大亮。
里斯本是座近海城市,经·短短一段塔古斯河,即通达大西洋。而葡萄牙历史上的掘起与航海密切相关。在15和16世纪,葡萄牙通过建立海外贸易站和对主要海上贸易通道的控制,在欧洲成为与英,法,和西班牙并驾齐驱的强国。葡萄牙海军在1509年大败穆斯林海军后,持续沿印度洋东进。在印度,波斯,中国广州建立了贸易站,并在1557年在澳门建立了殖民地。 当然,第一个到达印度的欧洲人,伟大的航海家达伽玛也是葡萄牙人。16世纪后期继位危机和与西班牙的分分合合造成了葡萄牙王国的逐渐式微。如果葡萄牙有阿Q,绝对是可以拍着胸脯说:我祖上当年是很牛X嘀。我们从火车站出来后,沿河边大道走了十多分钟, 就到了市中心商贸广场(Praça do Comércio)。 广场对着塔古斯河呈U型,开口处是一个码头。U的两个顶端各有一座高高的塔楼。 广场中心矗立着何塞一世国王的铜像, 铜像的后面是一座19世纪巴洛克式的凯旋门。再往后是两座排列对称的明黄色弧形大楼形成了“U”的底端,两楼中间是奥古斯塔步行街。 大街的两旁都是商店。这里是商业中心。因为时间尚早,商店多未开门。商贸广场一带,过去曾是王宫所在地。1755年,一场大地震引发海啸及火灾摧毁了大半个里斯本,所以现在的里斯本,大都是经过水与火的洗礼后重建的, 可谓劫后重生。
里斯本一个抓人眼球的地方是圣乔治城堡 (Caste la de S. Jorge)。该城堡位于全市最高的一座小山丘上,鸟瞰整个市区和塔古斯河。 公元10世纪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从摩尔人手中把它夺回。到该城堡,需乘有轨电车经辖窄的巷子宛延而上。下车后再穿街走巷走10多分钟上坡路。 站在城堡上,里斯本尽收眼底,蓝天之下红顶白墙,形成了一副色彩鲜亮的图画。城堡中,有若干个中庭,庭中生有几棵高大的柏树,下午的阳光在地上撒下了斑驳的阴影。有叄叁俩俩的游人,坐在城墙下的石凳上休息。此时此地,时间似乎停滞,人世间喧闹仿佛也离得很远很远。晃忽之间,感觉穿越了几百年的历史。
游完里斯本,晚上回到火车站准备返回马德里。在车站吃了饭后闲逛,见一商店内有印着有趣卡通图案的文化衫卖。遂趋前向店员小姐询问。店员小姐答这是著名葡萄牙诗人费南德。皮索阿(Fernando Pessoa)的诗。 当进一步问诗的内容时,店员小姐的英语就不大够用了。觉得文化衫设计得有趣,尽管没弄明白说得是什么,也买了下来。回来用Google 翻译,发现说得是“我之为我,不是因为我的身高,而是因为我的眼光“。 大喜。窃以为以后到斯堪德纳维亚国家旅游时穿上,在高大挺拔,玉树临风般的北欧俊男靓女前“气焰顿时嚣张了一半”(借用77级校友吴岫原的经典名句)。
第二天早上车到马德里,拎着行李直奔在市中心预订的旅馆而去。因时间尚早,又赶上是个周六,街上显得比较冷清。到旅馆后,忽然发现LD双肩包的拉链儿已经被拉开了一半儿。猛然想起就在到旅馆前,LD身后有俩个小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一付无辜的学生打扮。好在LD一惯警惕性强,细软在包中深蔵不露,上面放着装有零食的槊料袋儿,所以没遭毒手,有惊无险。 因为离入住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本打算放下行李先出去走走,可旅馆前台说房间已准备好。于是便先办了入住手续。进得房间一看,是那种房距近四米的老式房间,大理石地板,还有厨房区,柜子里锅碗瓢盆一应具全。相当于美国的residence inn,为长期休假的客人偏爱。
在房间内略事休息后,再次寻路到马德里皇宫一游。 这一次是买票进皇宫里面看看。 因为是周末,到了皇宫只见买票的队排了有三四十米长,于是赶紧找到队尾排上。皇宫前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是忽漾忽漾的人群了。 不少孩子在广场上追跑嘻戏。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一脸灿烂的笑容,用手风琴拉着欢快的舞曲。 前面排队的几位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的节拍点头顿足,恨不得当场来上一段儿探戈。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比起严肃内敛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来,这些血管里流着拉丁血液的男男女女热情四溢, 随性奔放。 就是面部的线条儿,也比那些深目高鼻北欧种族柔和许多, 更接近我族类,有亲近感。待买了门票进入皇宫,感到与以前参观过的皇宫不太一样: 一是这是一个还在使用的皇宫,虽然国王王后不在这儿住,重大国事外事都在这儿举行。所以比那些已成为博物馆的皇宫有人气。第二, 这皇宫内部是相当的金碧辉黄。西班牙当年在欧洲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在哈布斯堡王国统治下,西班牙在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在政治和军事上统治了欧洲. 它控制的地盘包括美洲,东印度群岛,欧洲法国和德国的领土,葡萄牙帝国(1580年到1640年间),以及在北非的飞地。这国家有见财起意的毛病,到了哪儿都爱把当地的真金白银搜刮一空,打包运回。 那皇宫里的金碧辉黄恐怕有不少是掠来的。 然而,突然的爆富却造成了在西班牙乃至整 个西欧的高通货膨胀。导至150年间物价上涨六倍,年均通胀率达到1.2%, 在今天美联储追求的最佳通胀率为2%, 可就当年的生产力水平而言1.2%可是超高通胀率,搞得有些民不聊生。
到马德里有一处去处很值得去:普拉多国家美术馆(Museo Nacional Del Prado)。馆藏包括很多欧洲大师的作品, 如拉斐尔 (Raphael),鲁本斯 (Rubens),伦勃朗 (Rembrandt),冯 。戴克 (van Dyke), 波什(Bosch), 泰坦 (Titan),格瑞克 (Greco)。 但更为珍贵的是西班牙巨匠瓦拉司奎斯 (Velazquez), 哥雅 (Goya), 利波拉 (Ribera)的名作。有镇馆之宝地位的作品当属瓦拉司奎斯的《待中淑女》 (“Las Meninas”)。画的是五岁的西班牙公主玛格丽特 · 特瑞萨 (后来成了罗马帝国的皇后,但22岁就一命归西)及仆人们的肖像。这副作品被视为欧洲艺术史的里程碑。在听完“高大上“的录音解说后,我的庸俗理解是以往宫庭肖像画是“摆拍”, 所以里面的人物都是正襟危坐(站),呆若木鸡。而这副画是“抓拍“, 捕抓了人物瞬间的心理状态。另一幅引人注意的作品是哥雅的姊妹作:裸体的玛妎与着衣的玛妎。这幅画以模特对观者“无耻地直视”而闻名。在当时被西班牙宗教法庭当作晦淫晦盗, 伤风败俗的典型。 好在没被扫了黄,否则后人则再无缘观瞻。哥雅的这副画在完成后,被当时西班牙的总理大臣曼努尔·果多伊悬于私人密室中六年之久。后被西班牙宗教法庭的侦探发现。该画卖给了另一位西班牙贵族。教会当局没收了果多伊的“淫作”,并勒令他和新的画主人交代究竟谁是这些“淫作”的始做甬者。 这副被教会当局视为洪水猛兽的大作,大大开扩了公众的视野,开当代欧洲艺术之先河。 最后想要聊的画是格瑞克的《手放在胸前的骑士》。这副画并不如前两副有戏剧性和那么多故事。画中的主人公一脸忧郁严峻的神情,同时还透着一股傲慢。像是严肃庄重版的唐·吉珂德。在暗背景下白流苏饰边突出了画的重点-人物的脸和手。脸显得特长,手显得过大,看起来不符合人体解刨的比例。 然而,画中的主人公变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西班牙贵族经典形像 。其实,这副画的作者并非西班牙人,而是出生在现属于希腊的克里特岛的多米尼克斯·西奥多可普拉斯 (Doménikos Theotokópoulos )。 格瑞克只是他由出生地而来的外号。格瑞克在威尼斯开始了他的画家生涯,后来先后住罗马,马德里, 和特丽多(Toledo)。格瑞克是相当独立孤行的一位画家。他虽然身处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晚期(米开朗基罗去世时他十三岁),但他不甘于待在巨人的阴影之下。一次在回答如何评价米开朗基罗时他嚣张地回应道:“他是个好人, 但他不懂得怎么画画”。他的绘画重想像与直觉,而对传统中对尺度和比例的强调不屑一顾。 他宣称色彩是绘画中最重要并最难掌握的元素。有些文艺批评家认为他的绘画对以后的表现主义(如蒙克)与立体主义画派(如毕加索)有直接影响。
在要离开马德里的当天,上午用仅有的两个小时到市中心的睿退园(El Retiro Park)转了转。 与纽约中央公园类似,这个公园是马德里的绿肺, 虽然面积仅为中央公园三分之一左右。 因为是周末,公园里有不少游人。跑步的,骑车的,散步的,读书的,划划艇的,滑旱冰的,跳民族舞的,拉手风琴的,老祖母带孙女喂鵝的,小伙子和女友约会的,不一而足,各得其乐。一片歌舞升平的平和气象。俺遂妄改唐朝刘禹锡的陋室铭: 南欧阳光媚,西嵎民情欣。何“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