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笛走后,原本活泼的我变得沉闷了很多,常常一言不发的宅在家里,无论做什么都无精打采。阿爸觉得很是奇怪,会拿些自己做的木头风车,甲虫蝴蝶之类的小玩意儿逗我开心,换做过去阿爸一哄我,我就会眉开眼笑把忧愁全都抛开。但是这次阿爸逗了我好半天,我最多笑一笑,便又陷入了愁绪中。我觉得自己忽然间跟过去不一样了,再也没法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阿爸去厨房里问阿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妈说,女儿大了心事多了,你让她静静,过些天就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阿妈是最懂我最疼我的,也知道只要我愿意说,阿妈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说不清那种悲伤的感受。人生中的第一次我感到世间的一切都可以转瞬即逝,来去无痕。我看着空荡荡的厢房,甚至都有些怀疑漠笛是否真的来我家住过,有时候我拿出骨笛慢慢地抚摸,一首悲伤的曲调在我的脑海心头流淌,如泣如诉令人感伤。看着美丽的花朵我却在想象她们枯萎凋零的模样,我觉得我的心中住着一个悲伤的女人,低声述说着自己的失落,即便坐在午后艳阳高照的院子里,我依旧感到了寒冷。
小伙伴们来找我很多次,我总是推托着,虞山抓了一只小翠鸟送给我,阿云给我带了好吃的糕点,可是我也没什么胃口,最后都分给了好朋友们。大眼小眼抓耳扰腮都说我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性情大变。
唯一和我谈得来的是小曼,小曼喜欢虞山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虞山总是没心没肺毫无反应,这让小曼又是烦恼又是生气。她知道我是因为漠笛的离开而失魂落魄,很是替我惋惜。
阿妈怕我闷着,让小曼多来,小曼也不客气,果然天天登门。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在院子里磨制药草和花粉或是跟着阿妈煮茶做小点心。有几次小曼晚上跟家人打了招呼就住在我家,我们头并着头睡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一说就是大半夜。
小曼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声叹息都和虞山有关,一说起虞山就滔滔不绝,虽然她也很喜欢骂虞山,说到生气的地方,就开口闭口地骂虞山是个笨蛋,呆瓜,讨厌鬼,不过我要是顺着小曼说半点儿虞山的不好,小曼又会替虞山辩解起来。如此几次下来,我干脆不再说话,只要听着小曼说自己的少女心就可以了。我很羡慕小曼,毕竟每天她的故事都有新的内容,而我能说的关于漠笛的一切正在渐行渐远。每当我想起和漠笛在山顶上堆石的时光,想起那些只有我们之间的心照不宣,过去好多并不明了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让我唏嘘惆怅。
吃过晚饭,我和小曼喜欢相约着一起散步,我们手挽着手,边说边走。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跟小曼说起和漠笛在大雨中去百合山谷的事情,在小曼的软磨硬泡下我提起和漠笛之间的轻吻,一开始我羞愧不安,尽量把过程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小曼并不满意我的含混不清,于是我试着把那个吻描绘得绵长而动人,小曼的眼中流露出惊奇和羡慕。她缠着我反反复复地把每个细节都要说明白,我也乐得在回忆中一次又一次地体会那种奇妙的懵懂。在小曼的追问中,每一次我都不自觉地将那天的同行描绘得更加缠绵动情。将暴雨中短暂而惊慌的亲吻变得深情款款。我的思念张开触角,我甚至能看到漠笛笑容中的意味深长。当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和小曼一样都无比确定,我和漠笛彼此相爱,只可惜我们分离的太早,以至于错过了这份爱意。漠笛的不告而别一定另有苦衷,此时他一定和我一样在思念中苦苦度日。
当我的故事说完了,虞山也被邀请加入我们,我们三个人会沿着暮色中山林一路上山,金色的夕阳透过树间的缝隙将林子点染上诗意,一路上听着小曼跟虞山拌嘴说笑生闲气,我都不由得莞尔,是不是每个怀春的少女都是这般傻得可爱。
来到山顶上,我常常坐在过去喜欢坐的大石头上眺望着山下菊黄色的灯海。璀璨的灯光远远看上去好像是打开着珠宝箱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后山的石头阵还是漠笛离开时候的模样。我知道漠笛就在山下的那片灯海中,我常常好奇究竟哪一盏灯会是属于他的。
虞山说,你们听说了吗?臧城的城主正在臧城的天池边修造一个巨大的蒲公英光球,现在臧城需要很多的工匠去做这件事情,包吃包住,还酬劳丰厚,我的父亲也下山去帮忙了。前几天他捎信回来,让我和哥哥有时间过去看看。
蒲公英光球?有什么用处吗?小曼好奇地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臧城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个大光球,据说建好以后有50多人高,会有120个小隔间给120位造梦师居住在里面,然后集结梦境中巨大的能量去打开通往平行空间的梦境之门.....反正大家都在这么议论着,我也没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听着很奇怪呢。什么是平行空间?
就是跟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平行存在的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地方。
更好的世界?小曼歪着头,大眼睛转来转去,显得娇俏可爱。
是啊,我也不知道,听大人都是这样说的,其实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不需要更好的世界啦。虞山挠挠脑袋,满脸困惑,
如果你对我再好一点,我也不需要更好的世界....小曼笑眯眯地说,大虞哥,你如果下山,有机会去臧城市集的话,帮我买一挂蓝松石做的项链吧,好不好?
什么蓝松石项链,我也不懂啊,虞山皱着眉头,回过头问我,青楹,你想要什么,要不要我也给你带一串项链。
不用了,我都不爱戴那些,你给小曼买就好了。
小曼,你听到了,青楹都不戴那些,你也别让我买什么项链了,回头买错了,大小不合适,你还骂我笨。你们女孩子家的东西我总之是搞不懂。
项链怎么会买错大小,你不但笨而且小气!小曼气得牙痒痒的,伸手就要打虞山,虞山急忙躲开了,小曼自然不依不饶,又追过去,两人花蝴蝶一样的绕着石头阵跑,不一会儿不知怎么虞山又把小曼给惹哭了,虞山只好又是求又是劝地回来哄小曼开心。看着他们欢喜冤家一样的闹在一处笑在一处,让人好生羡慕。我想如果漠笛也在这里,我们会不会也是一对欢喜冤家呢?可是我好像有点儿想不出跟漠笛打打闹闹的样子,我觉得漠笛懂得比我多多了,断然没有我去骂他的道理。
小曼看出我在想心思,过来搂住我,青楹,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下山去臧城找漠笛。
去臧城找他?我吓了一跳,无法想象自己离开阿爸阿妈的景象。但是这种大胆的想法也让我为之一振。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既然你喜欢漠笛,他也喜欢你,你当然可以去臧城看看他。
可,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臧城哪里啊。我的心跳得很快,既害怕又兴奋。
那有什么难的,如果我是你,我就去。
那我爹娘怎么办?我要是走了,他们一定会伤心死了。我可干不出那种没良心的事儿。
小曼嘻嘻一笑,说,那就说服你爹妈一起下山呗,你不是听虞山说了吗,臧城要修蒲公英光球,需要好些人做事,所以生计上一定是不愁的,而且你爹妈又都能给人治病,他们要是肯下山,你跟着一起去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听小曼说的头头是道,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或许我真的该找个机会跟阿爸阿妈说一说去臧城的想法。
一直坐在边上听我们说话的虞山说,其实也不用等那么久,这几天我和哥哥反正是要下山去臧城的,如果青楹想去,你可以跟你阿爸阿妈说一下,到时候跟着我们一起走。
真的吗?我又惊又喜,我叫虞山的父亲虞大伯,他不但是个好猎人也是山里数一数二的好木匠。当时修茅屋的时候虞大伯给阿爸了好些指点和帮助。阿爸对虞山兄弟俩印象也不错,如果我说是跟着他们去臧城看看,阿爸应该不会拒绝吧。
青楹去的话,我也要去!小曼也嚷嚷起来。
那也行,到时候我们一起走,不过事先说好,小曼你要跟青楹学学,不能小心眼,不能耍小脾气,不能不听指挥.....
榆木脑袋,大鱼头,我在你心中怎么都是不好,什么都不如青楹好,是不是??
当然不是啊....算了,算了,你们女孩子就是啰嗦。你们爱去不去,我何必管那么多。虞山被小曼一顿抢白,脸也红了,转身就走。
哼,不去就不去,小气鬼....小曼嘟着嘴,没理虞山,过来挽住我的胳膊说,青楹,你快些回家去问问你爹娘,要是他们同意,我们过几天就下山去玩,也好顺便打听漠笛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