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颠簸,我们终于来到一座小院前:院子呈“7”字形,房东住竖条;房客,我们的姥姥姥爷,住横条。横条有两间卧室和一间厨房,卧室里一大半空间被土炕占据,炕上摆满花花绿绿的被子。
门外坐着一位洋娃娃似的漂亮小女孩,微微曲卷的黑发瀑布般倾泻肩头,身后的年轻女人正试着给她编辫子,妈妈说那是表妹和姨妈。卧室门后探出一位瘦高的女孩,大大的黑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们一眼,又噘着嘴缩了回去,她的桌面上垒着一堆书,这自然就是妈妈常常称赞的热爱学习的表姐了。
姥姥拄着拐杖从厨房里出来迎接我们,她站在两家孩子中间左瞧右看,一番审视后,指着妈妈说:看看你姐姐家的孩子,又干净又斯文,你是怎么教育的孩子?像三只猴子。妈妈不以为然地只管笑。
妈妈和姨妈没住几天就走了。那年姨父姨妈在农场接受改造,爸爸也在五七干校下放,两家的孩子放假期间只好暂时寄养在姥爷姥姥"家”。
三只“猴子”闲来无事,在院子里寻找事儿发泄过剩的精力。院子中央有棵大枣树,树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大枣,树的背后,可见大片开阔的菜地,房东的儿子在菜地里摘下一棵茄子,往袖管上擦了擦,直接大口吃起来,我惊讶不已。我的目光又从笳子回到诱人的大枣上,姥姥告诉我们,这是房东家的枣树,不许掽枣子。
弟弟有把自制的树叉弹弓,以前我经常跟着他在树林中打麻雀、在乱石堆里射青蛙,每次都能提回来一串野味交给妈妈。这次弟弟趁着姥姥转身进厨房的空档,瞄准枣群射了一“子弹”,几棵熟透的大红枣劈劈啪啪掉下来,我们学着房东儿子的样,捡起大枣往袖管上擦了擦,正要往嘴里送,被端着碗出来吃饭的房东小女儿撞见,她扭头朝屋里大喊:妈,妈,他们打枣吃了!我们一看情况不妙,扔下枣子冲出院门,房东儿子也跟在后面。
在我的印象里,房东儿子比我们高大,非常友善。离家不远的地方有片玉米地,房东儿子问我们敢不敢和他一起偷玉米,我忘了当时的具体情景,只记得我进了玉米地,独自一人往里走,突听一声大喝,前面冒出一个男人,我当即吓成呆鹅,这男人没有接着大声训斥,也没打我,而是让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解裤带。不知啥时候房东儿子出现在我身后,趁着男人解裤带的当际拽着我撒腿没命地飞跑,一口气跑回了小院。事后我问房东儿子:那人想干嘛?我从房东儿子嘴里第一次听到“耍流氓”的新词。
也许姥姥不会想到,当年精力过剩、充满好奇心和探险欲望的三只“猴子”,随着年岁的增长和心智逐渐的成熟,在经历了书香的熏陶后,都成为了知书达理、尊纪守法的社会好公民。感谢母亲当年没有压抑我们孩时的天性,让三只“猴子”在玩耍中增长见识,从“跌倒”中学会自己“爬起”。如今我们经历了沧海桑田,依然童心未泯,对生活充满热爱。如果天堂里的外婆能看到我们如今心满意足的生活,一定会为她的女儿,我们的母亲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