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见：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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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事业家庭（4）

柳青来北京后才知道中国法律不允许代孕，一度非常沮丧。所幸同跃的家族财力雄厚，婚后柳青去美国探亲很快就做了取卵术，签署了代孕协议。不到一年，喜讯传来，一男一女双胞胎诞生了，血样基因测定无误。

年纪大了的人愈发宠爱小孩，宋思彥夫妇每天见到曾外孙和曾外孙女都是眉开眼笑，轮流交换地抱两个宝贝疙瘩。吃喝拉撒，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生理现象，出现在这对双胞胎幼儿身上都能引起老人的欢呼和称赞。长大一些后，两个小娃娃可以并排坐着看电视，谭溪每隔几分钟就会心疼地用手在他们眼前晃动提醒：“好乖乖，眨眨眼睛，别看得太累了。” 孩子们吃了不喜欢的食物想吐出来时根本不用弯曲脑袋，老人早就将盘子搁在他们的嘴边。后来在幼儿园他们将食物直接吐在自己身上，受到阿姨的严厉批评。

女儿比儿子早出生，可是同跃篡改了历史，让男孩做哥哥。他宠爱小孩可是有前科的，在姥姥姥爷面前也不甘示弱。对儿子还有点节制，怕影响男孩男子汉气质，娇惯女儿便天经地义。

在外人眼里柳青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她也反复、默默地对自己说：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美满姻缘不满足。但柳青很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不安和不满是实实在在的。

郊区农村长大的柳青，嫁入豪门倍感拘束，每日小心翼翼，生怕举止言谈不当。她有过八个多月怀胎的经历，感受过腹中生命的运动。一场妊娠晚期的大出血，不仅失去了连接母亲的骨肉，还毁掉了她制造生命的器官。科技革命加上金钱居然给她和心爱的人创造出两个试管婴儿，并借别人的子宫孵育成人。大喜过后却是美中不足，没有十月怀胎的经过是做妈妈的最大缺憾。先天不足后天补，柳青多么希望全身心地投入到两个孩子身上。然而她就像一个旁观者，连洗尿布的机会都没有，还得表现出对姥姥姥爷发自内心的感激。

孩子们快满三岁了，同跃与柳青商量，在他医院附近租房或买一套房子。把孩子送全托，周末回姥姥姥爷家。
 
“这不好吧，姥姥姥爷那么喜欢孩子，怎么舍得送他们去全托。”柳青心里求之不得，但哪敢有这种奢望，在同跃面前都不敢流露。

同跃本来也底气不足，经柳青这么一说，打消了征求姥姥意见的念头。是谭溪主动提出送孩子们全托，两个老人都清楚他们太娇宠小孩了，但一看到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就喜不自禁，哪里忍得住。精明的老太太自然也懂得外孙夫妇的心思，再说同跃住在医院附近，每天上下班节省很多时间，柳青上班也近多了。

成功的男人背后往往有个伟大的女人，同跃对此深有感触。柳青承担了几乎所有的家务，为了支持他的事业，柳青转行搞行政。虽没有同跃那么强的事业心，也不喜欢做科研，柳青其实不舍得放弃做临床医生。

两个孩子上小学后同跃有了一个重要的家务：下午四点半去接小孩。小学紧挨医院，只需走几分钟，接到孩子后锁在家里或先放在办公室，下班再带回家。但是每周两个下午的专家门诊有些麻烦，同跃通常提前一个小时就去看门诊，四点左右就能看完，接下来都是临时加号的病人。他离开十几分钟接孩子，这些照顾加号的病人不会有怨言。但是想看同跃门诊的病人越来越多，同跃怕自己诊室外等的病人太多影响不好。第二个学期他让两个孩子自己来门诊找他。大白天人多，又不需经过大马路，同跃觉得安全不会有问题。

柳青对此并不知情，后来被谭溪发现。周末谭溪和两个宝贝聊天时说：“你爸爸那么忙，每天下午还要去学校接你们。”

男孩骄傲地说：“不是爸爸接我们，是我们接爸爸。”

女孩也娇滴滴地附和：“哥哥和我去医院接爸爸。”

谭溪问清原委后不高兴了，第一次斥责同跃，说如果不能去接孩子必须通知她，她会派人去接。

姥姥不悦使柳青痛下决心，很快调到同跃的医院教务处工作。

做行政工作，与人打交道是柳青的擅长，不久她提升为副处长。但她后来放弃竞争处长的机会，以便有更多的时间顾及家庭。

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老妈妈，这难免成了三十好几的柳青最大的心病。她相信同跃的人品，可是害怕他周围的女人。

首先是护士，由于医院的特定环境，医生和护士之间的超友谊关系比较常见。其次是病人，美国的行医守则不允许医生和病人之间有恋爱关系，中国没有这项禁令。

有一天幼儿园有一张表格需要父母签字，柳青到医生办公室找同跃。门半掩，她轻轻推开时竟看到一个天仙般的女孩在同跃身边哭泣，潮红的脸蛋，眼神里是林黛玉那般的忧伤。接下来的一幕让柳青惊惶失措，同跃从手纸盒里掏出两张手纸，伸向女孩，眼睛充满怜爱。柳青的心猛的一收，迅速转过身，逃离医生办公室，逃离病房。稍稍冷静下来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就断定同跃是为女孩擦眼泪而不是仅仅递给她手纸。为什么那么快转身而去，哪怕多一两秒钟就有结论了。

这不过是她的一种本能的反应，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否定潜意识里害怕会发生的事情。

晚饭时柳青情不自禁和同跃聊起医院的事情，她内心深处还是想捕捉一些蛛丝马迹。果真同跃提起这个女孩，她是同跃的病号。

姑娘来自葫芦岛市，一个月前看泌尿外科急诊。同跃是二线值班大夫，收女孩住院。经检查确定患者右肾先天萎缩，左输尿管狭窄半重度肾积水，严重肾功能不全、尿毒症。同跃做了急诊左肾穿刺引流，然后安排病人血液透析，全身情况改善后做了肾造瘘手术。陪同而来的母亲因为丈夫也生病住院，见女儿病情明显改善、可以生活自理，便先回葫芦岛市。

女孩出院时同跃嘱咐她：每月定期更换肾造瘘管，三个月后复查，期望到时能够手术解除输尿管梗阻，去除肾造瘘。

肾功能明显改善，姑娘自我感觉很好。她是第一次来北京，计划一早办妥出院手续，然后去天安门和中南海游玩，晚上坐火车回家。

姑娘随着长长的游览队伍进入中南海，工作人员发现这位苗条的美女穿的风衣有点不对称，左边腰部略微向外隆起。姑娘被叫出队列询问。

“你的大衣里面是什么？”

“没有什么。”姑娘否认，她当然不愿让人知道左侧腰部挂着一个长圆形塑料瓶收集从肾造瘘管流出来的尿液。

年轻的工作人员不信，伸手触向大衣隆起处。

“不好，手榴弹！”工作人员大声惊叫，本能地往后退缩。游览队伍的人群停下脚步，眼神全都投向这里。游客的表情五花八门，好奇、惊恐、不信、迷惘、期待，有的开始逃跑或者摆出逃跑的姿势。

几个保安和持枪战士跑过来，“举起双手，不准放下。”保安厉声命令，战士举起手里的步枪。

姑娘像俘虏一样举起双手，抱住脑袋，被保安和战士用枪押走。惊恐和羞辱交织在一起，女孩泪水不住地往下淌。查明原因后，工作人员向姑娘道歉，请她继续游览参观中南海。姑娘哪里还有心情游玩，直接来医院找同跃哭诉，请她拔掉肾造瘘管，她不想治了。

这个故事使柳青松了口气，同时感到惭愧。打这以后她去医院找同跃都事先告知，有急事也先打同跃手机联系。

同跃经常晚上做实验，如果十点还没有回家，柳青就会做点吃的送到实验室，也是为了含蓄地提醒他早点回家休息。一天晚上的实验要做到很晚，同跃事先告诉了柳青，她也约好十点钟给他送饭。柳青将饭盒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去隔壁实验室告诉同跃。实验室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同跃坐在实验台前专心地加样，一个漂亮的女研究生在同跃身后观看。头一回看到女性泌尿外科研究生，柳青很诧异，但马上想起同跃说过科里招的研究生有的不进临床，只做实验室的基础研究。学生认真观察学习，无可非议，问题是她的上身距专心致志的同跃太近，明显超过了危险线。刚想说话的柳青一下子顿住了，不知是听到动静还是心有灵犀，同跃站起转身并碰到女生的胸部。三个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有些尴尬。

柳青先上床睡了，但是没有睡着，清晰地觉察同跃回家后的每一个动作。同跃上了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伸向柳青。这通常是做爱的信号，只要同跃想要，柳青从不拒绝，但今晚的时间和气氛都不太对头。她配合地挪动身体，靠近丈夫，同跃将她搂进怀里。他的手撩开柳青的睡衣，接触到她温暖的肌肤，柳青的身体微微地颤动。和以往不同，同跃的手并没有寻找性感部位，而是游向妻子的腰部，轻轻地、柔情地、久久地抚摸那条长长的肾切除手术疤痕。那一刻柳青什么都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分开他们。她想起婚礼上同跃的歌声“纵然是凄风苦雨，我也不会离你而去”，泪水洒向同跃结实宽厚的胸前。

这一夜柳青想起许多往事。半年前她为凯特林接生，是一个女孩，足月顺产。凯特林的儿子今年上小学，丈夫担任了中国分公司的副总裁，现在常年住在北京。

早上柳青来外宾病房查房时，凯特林丈夫手捧一大束鲜花进来，兴高采烈地奔向床边，亲热地吻了妻子，两人同时说出：“I love you”。看见他们夫妇恩恩爱爱，亲昵如，“我爱你”常挂嘴边，柳青好生羡慕。

凯特琳女儿出生两个月后，柳青接到她的求见电话，柳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凯特琳来向她哭诉丈夫出轨。在柳青的印象中，那个外企老总是个稳重潇洒，温柔体贴，“我爱你”不离口的男人，凯特琳夫妇是柳青最羡慕的一对恩爱浪漫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