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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事业家庭（2）

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同跃突然看见病人的妻子匆匆经过走道进入病房，为什么不问问她？同跃赶紧挂了电话。即使她也不说真话，夫妻俩的故事如果相差很大也能提示患者叙说的病史不可靠。

同跃虽然没有直接的临床经验，但是书本和杂志上对这类损伤都有描述。阴茎折断最常见的原因是性事失误致使阴茎撞击女方耻骨联合或会阴部；或手淫不当，比如洗澡时在浴盆中滑倒。在去美国的第一年，同跃观看过一个手术，一个年轻人在准高速公路上边开车边打手枪，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小宝贝给折断了。

同跃把病人妻子叫到医生办公室，关上门，就他们俩，住院医师也不让参加。首先他向家属保证，绝对保护他们的隐私，他们之间的谈话细节永远不会告诉别人。然后他详细地解说两种情况不同的处理方法和结果，强调真实病史至关重要。

病人妻子终于说出了实情。小两口新婚不久，妻子回娘家四天。小别数天，男人特别亢奋，晚上从车站接老婆回家后立刻要上床。衣服刚脱掉，妻子却说要撒尿。丈夫催她快点，娇小的女人撒娇说：“要把。” 男人被这一性戏搅的更加兴奋，真的抱起娇妻把尿，口里还发出哄婴儿的嘘声。就在此时，床底下传出扑哧一声笑，女人惊恐尖叫，男人吓得手一松，妻子落下的身体把他高度兴奋的根弄折了。躲在床底下的小偷夺门而逃，受伤的男人来到急诊，死也不肯向医生说出实情。

同跃在小时候就听说过有小偷躲在床底下。母亲截瘫送抚州市住院期间，同跃一人在家非常害怕，每晚睡觉前用棍子在床底下搅个地动山摇，确定没有小偷后才关紧门，将所有能找到的扁担棍子斜顶住门。

与病人或家属谈话需要经验和技巧，而且要因人而异，不同的对象、场合和病情应该用不同的谈话方式。记得在县医院实习时，一个脑外伤的中年男子急需手术，县医院没有专科医师，请来地区医院脑外科主任。患者父亲是一位山里老农，同跃与他做术前谈话，非常认真，反复解释，家属却越听越糊涂。这时脑外科主任走来，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他对老农说：“你儿子不开刀就会死。如果开刀可能活，也可能死或残废。死了残了不要赖我就签字开刀。”

阴茎折断诊断一旦明确，手术其实很简单：切开皮肤、清除淤血，将白膜裂口缝合几针便大功告成。这类手术效果非常好，极少有并发症，康复后患者的功力丝毫不减。

担任二线主治医师半年后，同跃渐渐进入佳境，手术技能大大提高。所幸他观看了大量世界最高水平的手术并作了详细记录，很快他的进步就让上级大夫刮目相看。同跃开始有精力考虑科研、申请课题。

北京市泌尿外科知名专家云集，杨文涛教授长期担任北京市泌尿外科学会主任委员。他不仅临床知识丰富，还十分风趣，很有个性。同辈尊重他，晚辈爱戴他。学会每个月都组织学术交流、各大医院提出疑难病历或新技术进行讨论。有时还组织北京、天津两地之间的交流。中外制药厂都争着为学会的活动提供赞助，以获得介绍他们产品的机会。然而药厂的产品要想获得这些挑剔的专家认可并不容易。

有一次学术讨论的专题是老年前列腺肥大。一家国外大药厂介绍他们的新药，通过抑制脑垂体促性腺激素，间接减少睾丸雄激素的分泌，进而缩小前列腺。随后几个医院的大夫做了发言，但起到轰动效果的是杨老教授，他常有奇招使学术交流生动活泼。这次他带来四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每人现身说法，讲述他们睾丸切除手术后症状获得快速和明显的改善。杨教授总结性发言时说：“如果你肚子饿了，是做饭吃呢还是去种庄稼？”他的话赢得会场热烈掌声。

去势手术很简单，治疗前列腺肥大的效果远比昂贵的进口药物快而好，适应年迈多病不能承受前列腺切除手术的病人。在西方国家这种手术不容易被人接受，其实除了影响性功能外对老人没有什么坏处，再说了服药间接减少雄激素也会影响性功能。很多中国老人没有性的要求，尤其在那个经济还很落后的年代，不少患者愿意做这种手术，解决十分痛苦的排尿困难。

因为杨文涛来自第一附属医院，三院和一院两个泌尿外科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杨文涛常带领三院的医生参加一院的重要病例讨论和新技术交流。随着对外交流增多，科研越来越受重视，哈佛洋博士同跃渐渐成了香饽饽。北京市泌尿外科学会也需要同跃这样的人才，杨文涛给同跃封了个官，让他担任学会的秘书长。杨教授研究生的课题也请同跃做参谋。这一来同跃与杨文涛的接触就比较频繁。

一天下午杨文涛和同跃在北医三院医生办公室商量学会的安排，又有四个人走进。前面两个是陈主任和药厂经理，经理喋喋不休向主任解说他们的新药。陈主任待人和善，更容易受到药厂推销人的纠缠。后面两个人是杜子腾和医药代表。

“杨教授也在这儿！”经理发现杨文涛，像见到久别的亲人，快步走向老教授，同时掏出名片。“我是雄辉制药厂的销售经理，我们新开发了一种治阳痿的药，有特效。”

 “怎么个特效法？” 一听治疗阳痿有特效，杨文涛有点不悦的表情转成好奇，接过名片。那时还没出伟哥，阳痿的治疗没有确切有效的药物。

“快！快！拿个样品给杨教授看。”经理催促背着皮包的医药代表。

代表慌忙掏出一个约10cm长的喷雾剂，经理接过，双手谦恭地捧着递给杨文涛，一边继续吹嘘：“我们的新产品叫‘立挺露’，是外用喷雾剂，使用方便，没有副作用。只要往阴茎上一喷，立刻见效。我们试过很多病人，个个都很满意，精神性、器质性阳痿都有效。”

杨文涛接过喷雾剂，仔细阅读上面的说明。

“杨教授，能不能让我们在你的学术会上介绍我们的产品。我们厂愿意大力支持北京学会和你们医院的学术活动。”经理见杨文涛很有兴趣，愈发来劲。

杨文涛二话不说，独自走出办公室。同跃以为老教授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出去处理一下，转向陈主任想寒暄几句，却发现陈主任和杜子腾诡秘地对视一笑，显然他们长期和老主任在一起，已经猜出杨文涛干什么去了。

同跃问：“杨头去干嘛？”

杜子腾说：“马上你就知道了。”

 四五分钟后，杨文涛回到办公室，将立挺露还给经理：“我刚试过，没用。”

经理表情错愕，呆若木鸡，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就像老板突然毫无预兆地对他说“你被开除了。”估计他本人也从来没有试用这个新产品。

陈主任与杜子腾再次对笑，吹牛的遇上了叫真的，药厂经理这回该明白什么是信口雌黄，什么是一丝不苟。同跃受过哈佛大学严格的科学方法训练，感觉杨老教授这样否定一个产品依据不足，毕竟性兴奋的生理过程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说年龄，杨教授已经高龄七十。

“杨大夫，您这把年纪...... ”同跃话刚出口，就恨不能抽自己一记耳光，把说出的话抽回去。他倒不是害怕杨文涛，毕竟不在同一个医院，关系很好，说话比杜子腾还随便。但是通过观察陈主任和杜子腾的表现，同跃马上意识到杨教授接下来很可能会说什么。

不出所料杨文涛说：“那好，你去试一试。”

杜子腾闻言抬腿往外溜，陈主任紧跟其后。

“小陈，你们俩别走。” 杨文涛叫住他们。

杜子腾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外，不得不缩回来。陈主任也没有胆量离开，尽管他已经五十多岁，全国知名教授，在建科元勋杨文涛那里仍然是“小陈”。外科医生之间不仅仅有上下级关系，对于手把手教自己开刀的上级医师还有师徒的情分。

“正好不同年龄段，你们仨都去试试。”

谁敢违抗？三个人各拿一管“立挺露”走入臊臭熏鼻的男厕所，杜子腾杀人的目光射向同跃：“嘴痒痒了？非要去多此一句。”

同跃闩上门、站在抽水马桶前，解开皮带，脑子里闪出想蒙一下老教授的念头。不用试也知道肯定没有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身边就是有个美女也未必兴奋得起来。性兴奋过程中，精神因素起到很大的作用。本来只要场地氛围合适，即使是假药，经厂家天花乱坠一吹，也会有很强的心理暗示或“安慰剂”效果。也该这药厂倒霉，遇上了杨文涛。然而这只是个闪念，同跃还是老老实实地喷了。一方面他是打心眼里崇拜、敬重杨文涛，另一方面自己也不太会撒谎。不过同跃高度怀疑杜子腾会像他这么老实。

后来同跃问杜子腾：“你真的喷了？”

杜子腾白了他一眼：“想蒙杨头，你要找死呀！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经意的问题就可能让你露馅。”接着他说了几个科里口口相传的故事，同跃不再有丝毫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