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再读阿九的博客,看到他很久以前的日志。淡而深刻点点颤动着让我感到很温润。
不知他是曲终则隐,还是告长假,很久未见他冒泡吐气。我只能哀叹听不到他的心音,走过去把这段文字引出来,在渐渐褪去颜色的夕阳中延续它的影子。
1.今天,诗歌的分行写作已经成为写作勇气的象征。我们孤独的歌唱,是不是对自己的歌唱?我们独自所歌唱的,是不是我们自己?
2.语言学告诉我们,对格的概念极其重要。翻译所造成的误解随处可见。例如,有译者将“对基督的最后试探”(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译为“基督的最后诱惑”。也有人将“对中国的侵略”(the invasion of China) 译成“中国的入侵”。
3.抒情只有作为及物动词时,才是有意义的。对那有限者的抒情是有限的,对速朽者的抒情是速朽的。因此,关于抒情的问题可以转化为:如何为诗歌抒情找一个永恒的对格宾语(dative)。
4.不是智慧和知识,而是信仰,才是诗人力量的最大来源。瓦雷里身为法兰西学院院士,却根本不相信智力,他一生作诗不过百首,且每首诗都数易其稿。我所认知的结构主义崇拜语言,回避意义。但克尔凯戈尔以来存在主义哲学家的工作,已使意义成为每个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5.孙文:“要敬畏那当受敬畏者。”如果我们将宗教感变成亲身的宗教体验的话,将使我们本来就有恩赐的心灵打开一扇全新的门。那样,即使没有一个人欣赏,我们的歌唱也将不再没有宾语,我们的呼告也不再没有方向。
6.知识不一定是信仰,但信仰是一种知识。在世俗社会里,信仰往往归于无知一列。类似地,虽然没有资讯就没有知识,但资讯也不是知识。
7.诗学最终到底应该诉诸理性还是诉诸信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问题,因为我们如此地惧怕信仰。
8.但更可怕的是,良知是绝对靠不住的。信仰越是自由,就越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9.中国知识分子面临的普遍问题是如何求解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ationality)、人文主义(humanism)和道德理想主义(moral idealism)这道三元方程式。缺乏道德理想主义的制约,诗歌也必容易形成两极化结构:比如政治正确的口号诗歌对知识分子写作、或者是道貌岸然的语言炼金术对后现代主义的下半身诗歌。诗人们对二极的每个论点都急着说“是”或“否”而倒向其中一边。
10.理想是昨天的标志,今天的梦想。
11.社会对“风趣痞子”有大量的需求,使媚俗成为时尚。我们目睹着对理想的嘲弄,因为理想总是背离我们的人性而陷入永恒的未知。人们只有一种方法掩盖对未知的事物的恐惧,即将该事物描写成一个笑柄。
12.真正的批评首先是对自己的批评,就像耿占春在《一场诗学与社会学的内心争论》中所做的那样。他反省的手一直按在胸口。
13.自我是一个迷信。高举词语等于放下神。灵魂是自我的别称。
14.自我的位移:诗歌的真正作者不是执笔者,不是他的自我,也不是本我或他我,而是他位移了的自我。这个位移了的自我才是诗歌的主格,有时可能是宾格(我歌唱我自己)。杨子、荀子,鲍威尔,一个在生活中善良的人可能是一个性恶的鼓吹者。
15.缺省读者:诗歌的真正倾诉者,或者缺省读者不是阅读者或大众,而是那缺省的唯一读者。孤独写作的缺省读者往往是一个超越者,一个灵,因为自我的卑劣使为自我写作成了对它的抬举。
16.就其本性而言,自我很适于集存垃圾,但它却因容量太小而时常满溢。除了那创造者,谁有耐心接受我们品质不定的、冲淡了的感情药渣永无休止的倾倒?谁又有这样的品德和义务?
17.我们体验沿着个人化的小径走到尽头,却看见一幢幢早已制度化的个人体验。我们倾听词语,却记不住哪些词语从神来。
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