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程:旦尼丁新西兰至曼哥瑞瓦甘比尔群岛
(Duendin, New Zealand to Mangareva, Gambie Islands)
2015年4月8日 到 2015年5月3日 二十五天航行了约四千海里
这次南太平洋远航是我们至今所经历的远航中最艰难的一个。
整个过程有点像九月怀胎的三个孕期。第一妊娠期,由于接二连三的大风暴,一直是在风暴中求生存,船员们产生了很强的妊娠反应(晕船),没有胃口吃东西,靠苏打饼干,面包,方便面,茶叶蛋,榨菜等维生,出发前在但尼丁农贸市场买的蔬菜水果都烂了,只能心疼地扔进海里;第二孕期,风浪相对平静一点,船员们的海腿也长好了点,吃了了几顿可口的饭菜;第三孕期,顶风而行又慢又不舒服,虽然我们的身体对这种不寻常的摇晃起伏的状态渐渐适应,但是,心情已经达到迫不及待的境地。为了打发无聊的等待,我每天都在想怎样在这极有挑战性的厨房里,捣鼓出可口的食品。
好不容易一海里一海里地熬到了目的地,在海湾抛了锚,我和颖飞赶紧在热带海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二十五天积累在头上身上的死皮细胞全部清洗掉,那个爽快劲,别提多舒服了。坐在船尾,看着岸上青青的山峰和岸边的房子,这刚刚过去的漂流在茫茫大海之中,被狂风巨浪折磨的经历似乎象是个恶梦。
只有当我开始整理前舱时,看到霉得惨不忍睹的床垫时,才意识到恶梦是实实在在地发生过的。
这次远航,遇到了每小时四十几海里的大风,第一次体验了无帆空杆,随风漂流的无奈。伴随风暴而来的是巨浪(持续五六米高,有时高达八到十米)劈头盖脸地打上来,把海韵变成了潜水艇!海韵在来自不同方向的巨浪(因为浪头由来自不同地区的风暴所形成)中翻滚,摇晃,发出散架似的呻吟,令人十分担心。幸好白天阳光明媚,晚上星光灿烂,偶尔有阵雨,否则,会更可怕。不幸的是剧厉的震动把船上的一些设备摇坏了。
桅桁撑拉杆(boomvan)坏了。 在出发的第三天,主帆的桅桁撑拉杆掉下来了。当时正沿新西兰的东海岸往北走,离基督城只有一百多海里,可以开回去修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又要延期一到二个星期,考虑到时间问题,船长Max觉得他可以用绳子做个拉杆,在帆撑起来时拉住桅桁,在主帆降下来时,没有撑拉杆,只能把桅桁放在甲板上。估计我们还是可以凑和到夏威夷的。所以,我们就继续前进。
小前帆被绑。Max第一次见到每小时四十海里的狂风是在出发后一周的早上。他把感冒刚好的无虚从 床上叫起来,做迎接大风暴的准备。我刚值完夜班在睡觉,听他们大呼小叫的,就起来看看。只见一个个大浪劈头盖脑把站在桅杆前的父子俩从头淋到脚。
当时风很大,无虚在拼命地摇绞盘,Max在大叫:
“快快快!我们不能让桅桁滑出去,桅桁一断,我们就彻底完了!快点!再快点!”
“我在尽力,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我快死了!”无虚答道。
想来,这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的无虚身体还是很虚弱。我赶紧把雨衣和保险胃甲(harness)穿好,到外面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可是,我唯一能帮忙的是给无虚喝点水。
等他们把主帆绑结实之后,我才看到,一根从桅杆上松掉的绳子在狂风中把小前帆给缠住了。
这可是一个大事故!
前小帆是我们在风暴中唯一用起来很方便的帆,它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解不开可就糟糕了!
我和Max商量后决定把抗风暴的小三角帆准备好以防急用。
但是,Max不死心,又坐在前甲板试了很久,也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老天,一阵风来得恰到好处,他把绳子解开来了!
引擎滑出底座。 祸不单行,小帆被缠的第二天,Max在关发电机时,发现引擎移动了!他大吃一惊,看来这狂风巨浪的颠簸还是不可低估的。于是,俩个男子汉又投入了紧张的战斗。在摇摆的船上,把几吨重的移位引擎放回原处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忙了三个多小时,利用拉主帆的绳索,绞盘以及很多绳子才把引擎搬到其正确的位置,又用钢绳把它固实住。
自动驾驶仪出故障。 倒楣的星期五出现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自动驾驶仪查理病倒了!我在值了八小时夜班后刚刚躺下,就听到无虚说查理病倒了。赶紧起来,看到无虚在外面掌舵,Max在翻箱倒柜地找工具。当时,风力达每小时三十几海里,四五米高的海浪从不同的方向涌来,人工掌舵很困难。我全副武装来到外舱,接过方向盘,让无虚下去穿好衣服,做好长时间人工把舵的准备。当时阳光明媚,海韵撑着前大帆在巨浪里翻滚,他们要我保持与风向成一百五十度的方向开。我盯着指南针显示仪,十分紧张地把着舵。短短几分钟内,我就因为把握不好方向,令大帆猛的松垮下来好几次。幸好无虚很快来接班, 我赶紧退居二线。后来,Max需要无虚帮他修自动驾驰仪,我不得不再次掌舵,这一次,无虚教我不要看指南针,以太阳光在水面的反光为方向开,这样掌舵就顺手多了。我除了掌舵,还要给他们当传说筒,因为Max在吵闹的发电机声响中很难与站在船尾的无虚交流。好不容易等他们弄好了,我又可以从方向盘上下岗了。我躺在床上,很难入睡,担心Max能不能修好查理,如果不能,这接下来的一大半路靠手工掌舵那是要累死人的。感谢上苍,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奋斗,Max终于把查理修好了!
慰劳二个男子汉的是方便面加酱油蛋和炒肉末,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因为大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上一顿热呼呼的饭了。
漏水。巨浪一次次劈头盖脸地冲上甲板,里面的天花板就开始漏水了!如果是雨水到还好办一点,干了就没事了,可怜漏下来的是海水,即使在太阳里晒过,还是粘糊糊,潮湿湿的。最难受的是,沙龙右手边的沙发(被用来作床的)被海水漏到了;一条毯子,二个枕头都被当作牺牲品用来遮挡海水,后来一条被子也成了牺牲品。尽管如此,这个湿漉漉的床还是Max睡觉的宝地。船上最好的床,后舱的床,由病号无虚占临,沙龙左手边的沙发虽然不太舒服,但是至少是干的,那是颖飞的根据地。我是流动人口,谁值班,我就睡到谁的床上。这个湿床不久就是一股霉味,尽管我用消毒纸巾狠狠地擦过几次,还是很难闻。后来有一天风浪比较平静,我把床垫拿到甲板上晒了几小时,霉味才稍微好一点。
这次远航,最关键的人物是船长Max。不管是狂风巨浪,还是夜半三更,一有事情,他只能首当其冲地到外面去维修。幸亏有无虚帮忙,艰苦的工作一般是由二个男子汉完成的。我的工作主要是让船员们吃饱,让船舱,厕所不太脏(要保持干净是不可能的),颖飞的任务是与晕船交量和值夜班。在远航后期,最受男子汉欢迎的晚餐是皮萨饼,牧羊人派(Shepherd's pie),炸鸡排,炸猪排,最受二位女士欢迎的是南瓜粥,炸小飞魚(早上在甲板捡的小飞鱼),炒酸辣包菜和芝麻五谷杂粮炒面粉。
由于航程比想像的要困难得多,我们三个人在第三孕期都是怨言满天,只有我们的赞助船员卫颖飞心态最好,默默地忍受着晕船,缺水,粘糊糊的生活坏境,毫无怨言地值长夜班。对于第一次出远海的新水手来说,她的适应能力实在是令人十分敬佩。她这次能加盟我们,是我们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