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便在这条繁华的街上找了家KTV,门脸很小,但里面有好几层。我们顺着电梯,来到了四层,问了价位和包间的大小,然后随便挑了一个编号406的中等间(所谓中等,是指音响效果).
这个包间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起码可以容下八到十个人,但是因为细长,坐下之后,空间显得也不是很大。服务生向我们做了简单介绍,就出去了。他把连接点歌的鼠标递给我,说“你自己挑吧,我出去点点儿饮料。”
我虽然喜欢听歌,但自己却五音不全;加上很久都没有来过卡拉OK了,所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首自己能唱的歌。
他很快就回来了,后面跟着刚才那个服务生,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个大号的玻璃升杯,里面放了一点冰块;旁边是一整瓶红酒,一罐雪碧以及两瓶冰绿茶。我有惊讶地看着他,但没有说话。那个服务生小心地把盘子放在桌上,然后开启红酒并问是否加雪碧。
其实我喝红酒几乎是很少加雪碧的,因为我觉得那样红酒本身的淳美就被破坏了。
“加吧。”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吩咐服务生去做了。服务生把一整瓶红酒和几乎满满一罐雪碧都倒进了那个升杯,并为我们俩每人倒了一杯,说了声‘请慢用’就退了出去。
等服务生离开之后,我问道;“你怎么点这么多呀?”
“你不是爱喝红酒吗?”他看着我。
又是感动!…除了刚才吃饭时,我无意中说了一句自己喜欢喝红酒以外,我爱喝红酒的事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他居然记住了。
我们几乎同时端起了酒杯,两只酒杯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碰撞声,而杯中的红酒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诱人。我轻轻地品了一口,忽然发觉这掺了雪碧的红酒,好像少了一点涩,却多了几分甜。我一口气把一大杯酒干了,就算是为了他刚才那句话吧。
我把杯子放到桌上,情深意重地对他说了声“谢谢”。他见我一口气就把酒喝完了,自己也干了;然后给两个酒杯里重新斟满酒,递过一杯给我,说了句“慢点喝。”
我们开始点歌了,他试了试麦克,然后把一个他认为更好一点的递给了我。但我一时还是想不起来唱谁的歌,只记得女歌手当中似乎比较喜欢邓丽君和王菲。他倒是很快就点了几首歌,看来老手还是不一样。
音乐响起,是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这是一首经典老歌,但却很好听,无论是歌词还是曲调,都叫人难忘。
“…..
谁知道又和你 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教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
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 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
我是头一次听他唱歌,但没想到他的声音既高亢又浑厚,没有一点做作,充满了磁力;我觉得他应该去当歌手,要不,这么好的嗓子,太可惜了;也难怪他说,以前有好多女孩喜欢他,就冲这歌声也不难理解了。
一曲终了,我已经是听得入了谜。
“唱得真棒,如果你要是出唱片的话,不会比这些歌手差的。”我赞许道。
“随便唱唱罢了。不过,今天因为感冒,所以可能发挥得不会太好。你选好歌了吗?”
“还没有,你就接着唱吧。”
有他这么个“曲库”在,我唱不唱一点也没关系,听歌就已经很过瘾了。
他那天晚上唱了很多歌,有“我这个你不爱的人”,“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三万英尺”等等。有一些我已经记不起名字了,有一些我当时还是第一次听(后来才发现,其实都是很流行的,只是我这几年过于孤陋寡闻了);但每一首歌,似乎都是为我而写的,似乎每一首歌的歌词,都能唱到我的心里去,都能触摸到我那敏感的神经…
我不禁要感谢那些作词作曲的人,只凭着几句话和一两个主旋律,就可以如此深深地打动人的心。当然也要感谢他,把每一首歌中的情感都抒发的很到位。
那一瓶红酒很快就喝完了,我又要了一瓶,还是加了雪碧(我这时才知道,雪碧是随红酒奉送的)。我也终于想起一首自己会唱的歌,王菲的“我愿意”。这首歌我虽然是听过无数遍,但总共也就唱过一两次。不善歌喉的我,那天却发挥的很好。我想,是那首歌的歌词写得太好了,旋律也忧美,再加上或许是情真意切吧。
我们就这样,喝着酒,他唱歌,我听歌,有时候也会跟着哼唱两句。我们几乎没有几句话,似乎语言在这个时候是多余的。他唱歌的时候,我静静地看着他,而很少去看屏幕,我还是很少这样近距离的看一个人;累了,我就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手轻轻摸摸他的头和脸颊…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还是专心唱他的歌,和我一起喝酒。
他想找一首成龙的“明明白白我的心”,但没有,最后,找了一首苏芮的“跟着感觉走”,这是我们刚上大学时流行的歌。也算是那天晚上我们合唱的唯一一首歌。
我虽然几乎没有唱歌,但却感觉有点累,可能是坐久了的缘故吧。我站起身,绕过眼前的茶几,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稍微活动了一下。这时又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我觉得他也一定累了,于是,对他说,“起来和我跳个歌舞吧”
“跳舞,在这儿?”
“来吧,起来活动活动。”我一只手拿过他手里的麦克风并把它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则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这个房间因为太窄,确实不适合跳舞,但跳跳“两步”还是可以的。我用双手搂着他的双肩,而他也轻轻地抱着我的腰。 我这才发现,我和他之间,有这么多的“第一次”,跳舞也是第一次。
我们随着音乐摇晃着,我很放松,也很开心,并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情。但我似乎渐渐的感到他抱着我腰的双手收紧了,正当我想抬起头看他时,他的双唇突然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双唇上,我感到他的双唇的炙热,更感到他体内有一种东西再膨胀…我有点头晕,我想说话,可是我的舌被他的舌羁绊着;我想挣开眼睛去看他,可是因为距离太近了,不仅什么也看不清,反而使我的头更晕了,仿佛刚才喝的酒一下子全都涌上了我的头…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我感到我在失去平衡,我感到我的大脑似乎停止了工作,但我却能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跳…虽然我很晕,但我知道我不会摔倒,因为他把我抱的是那么紧,我甚至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而我的双腿也软得没有支撑的力量,我感到整个人正在坠落。。。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一切又似乎来得顺其自然…虽然我晕到已经不记得整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了,但我知道,我没有喝醉,他也没有喝醉。
当他再次坐到沙发上时,一句话也没有说,端起了那个盛红酒的升杯,把剩下的所有红酒一饮而尽,足足有两大杯。看着他凝重的表情,我有点担心。我坐回他的旁边,认真地问他,
“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了一句话,“这些歌都是为你唱的。”
接下来,除了唱歌,只有沉默;
他用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找不到十年前,他第一次抱我时那温馨的感觉;而同样是亲吻,我却更怀念当年,那额头的轻轻一吻。。。
那天,我们喝了整整两瓶红酒,是我喝红酒喝得最多的一次。
不知是雪碧的作用还是红酒的作用,我又去了趟洗手间;我回来之后,他对我说:“我也去趟洗手间,我给你点了几首歌,你先自己慢慢唱吧。”这是我们那天最后的“对话”。
他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没有心思去唱歌,一个人呆呆地看着MTV里做作的表演,之前那种对歌曲美好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大约有十分钟,他还没有回来…我忽然注意到,他的皮夹克不见了。我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在洗手间,他走了。
他就这样离开了,没有一句道别的话,就悄悄地“逃走”了。我心里没有怪他,但这个曾经让我二十年都没有忘记的男人,此时让我感到失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望。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这样分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我没有出去找他,也没有生气,我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安静的都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似乎不再听到任何音乐声,眼前所有的物体也开始变得很模糊,我整个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场很难用好和坏来形容的梦….
“小姐…小姐…”我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抬头一看,那个服务生恭敬的站在门口,“对不起,您这个包间的时间到了,如果您不准备续的话…”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醒”了过来。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对不起,结账。”
“您今晚的帐已经结过了..”
“哦,谢谢。”我披上羽绒服,拎起包,走到门口。
“小姐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再来?我还会再来吗?答案是永远也不会了!
当我踏出卡厅的门时,我惊讶的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还竟然飘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一阵北风卷着飞扬的雪花,吹落到我的脸上和身上,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到一股清凉而又清新的气流,沿着我的呼吸道,滋润了我身体的一个角落….虽然从我一落生就每时每刻都在呼吸,但我从来没有想到,呼吸的感觉居然这样好,连空气,那无形的空气都是这么的真实,真实地让我感到自己的存在.
我仿佛刚刚是穿过了时空隧道,而在这之前的几个小时中,不,应该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一直是生活在一个假想的空间,而在那里,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到的只有他;我呼吸不到氧气,只有“他”释放出来的二氧化碳,一种让我慢性中毒的气体…
现实的生活总是不像人们想象中的完美,但它却是真实的。看着路上紧裹着外衣,步履匆匆的人们,看着这被街灯和霓虹灯照亮的城市,看着那晶莹得如童话般的雪花….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和美好。 我不禁想说;“Real is So good! ”
我在那家卡厅的门口,站了足足有十分钟。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迈出的第一步,不过我没有回头看一眼,一直朝前走去…
我忽然很想家,想我的孩子….我叫了辆的士,上车后司机问我去哪,我的回答竟是“回家”两个字。
司机笑了,“小姐,我知道您要回家,可您也得告诉我您家在哪儿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笑了;那是一种愉悦的笑。
车子开动了,两边的人们和车流从我眼前一闪而过;这条繁华的街道,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又似乎有一点陌生的城市,正渐渐地离我远去,渐渐地被夜幕所吞没…
这时,我忽然听到书包里的手机在响,我拿起了电话,里面传来父亲焦急而关切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呀?”
“对不起,爸,我没听见.。”
“我还以为你丢了呢!”爸爸开玩笑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炖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大家都等你呢! 还有你儿子,一下午到处找你,不停的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已经在车上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已经这么晚了。”我心里很歉疚。
“那好吧,我给你留出来,放心,都挑的是瘦肉…”
挂断了电话,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禁问我自己,
“Did I lost? Maybe I was, but now, I find my way, I’ll never lost again!”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我看了一眼号码,是他打来的。我没有接,我也不想接。我不知他会说什么,我不想听他说什么道歉的话,因为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和他之间到底算什么呢?他,不爱我;可我,却在不停地给自己编织着这样一个梦,那就是,‘如果我真心的爱他,他早晚有一天也会爱上我。。。’现在,梦醒了,我仿佛才真正明白了“缘分”二字的含义….
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还是他。我索性拔出了电池。(据说这样做,显示的是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我在想,我和他就好像是平面上的两条直线,也许会交汇在某一点上;但之后,反而会越离越远,注定不会相伴。
这个世间的人们,不知每天有多少都在为着一个“情”字,演绎着他们自己的故事。不管故事的结局如何,我都衷心地祝福他们,也祝福我自己;因为我相信,风雨过后总会有阳光,再狂的风雪也总有停息的时候。
在他离开TJ之前,我“求”了一个玉观音,在城里最著名的寺庙开了光,并托一个要好的朋友,转交给了他。我不迷信,但我真的希望这玉观音能带给他平安和幸福;我也不后悔,不后悔自己曾经爱过…
假期终于结束了,告别了亲人,我又回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当我带着儿子,推着沉重的行李,走出大厅时,一眼就看到老公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他也看见了我们,于是紧跑了两步,来到跟前,一下子抱住了我。
我忽然感到老公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在他的怀抱里,我感到的是安全和踏实,而这种感觉,在别人身上是永远也不会体到的;我知道,他爱我,有他在我身边,我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难道不正是一个女人所需要的吗?!
“爸爸,还有我呢!”儿子在一旁开始“抱怨”了。他现在还很小,却是个“小大人”。
“好,还有你!”,老公说着,把儿子抱了起来,高高地在空中举了三次,那是儿子最喜欢的了。看着这父子俩高兴的样子,我忽然感到很幸福。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发自内心地对老公说:“老公,我爱你!”
他认真的端详着我,说:“我也爱你!…”
即使他当时不说话,我也能从他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那份深深的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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