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137)
英国隔离日记|禁足之野味 (一)(4/22)
作者:Minnie Walker
作者旅居英国乡野,自称“其实就是在英国走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道路。” 经其同意,现将她的隔离日记陆续选登于此。
二零二零年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农历三月三十
即使没有瘟疫横扫,禁足在家,我也是很爱吃野菜的,尤其是在春天。
更何况现在很难得去一次超市,肉可以冻起来,菜放上两星期就垂危了。
所以我就更是每次遛狗不空手,提篮带铲,忽略大好春光的绚丽色彩,低头像扫雷一样在田埂上寻找熟悉的身影。
我找的是荠菜。上海的菜肉馄饨,不说了,边挖边流口水。英国的田野上长着江南的荠菜,这是怎样的姻缘!英国人没人吃这草,这是怎样的运气!挑一篮子,也就溜个狗的功夫。愉悦啊!
馄饨皮可以手工擀,也可以用做意大利面的机器压,不难。英国有很多这样的小型压面机,五年前,我在跳蚤市场花3镑钱买了一个,现在还在用。一家三口,200克面,有时候再加个鸡蛋进去,足够了。
荠菜洗净后看上去并不鲜亮,野荠菜贴地长,粗短灰绿,但开水一绰,立马碧波荡漾中一股清香迎面而来,那个味儿一点不走调儿!把变得很柔然的荠菜细细切碎,加进用猪油,盐,酱油,姜(别的调料也没有)先铲打上劲儿的肉馅儿里,和匀。包出来的馄饨透着绿意,煮好后更是晶莹剔透,汤料里就一点儿盐,一小坨猪油,几滴酱油,鲜美得,啧啧,满是春天的味道。
田埂上还有一种中国人喜闻乐见的野菜:雪里蕻。这玩意儿我以前真不知道有野的,还吭哧吭哧在家种。四年前,武汉(我眼皮跳了一跳)两位小姐到英国观光,来我家小住,当时田里油菜花正开得好,你知道的,国内来的小姐是要到油菜花地里去拍照,于是我就任由她们搔首弄姿了。年轻的姿势摆尽,口里连连说:回去要再多看几部外国电影,找些动作灵感。倒是那个年长一点儿的,刚拍几张,突然对田埂边一簇簇大叶深绿的植物惊叫起来:哎妈呀,这不是野雪里蕻吗?她上去摘断一根让我闻,这回轮到我说:哎妈呀,是那个味道耶。
她立马蹲地上开始挖,边挖边给我叨叨这菜现在在武汉是如何不好找,是如何让人想念,是如何开车到乡下水沟边发现了以后一网打尽…说着说着,也把英国田边的一网打尽了。我看到一车的野雪里蕻,发愁,这么多,咋整?!这片地连根挖的,以后都没有了,要说武汉人整吃的是有野性哈!
这位大姐(自从挖了野菜,我改口叫大姐了)回到我家就嚷嚷要大缸,把所有的雪里蕻用盐搓上(你可以想像需要多少盐!我家荒郊野外的,买袋盐也得开车出去),压到大缸里,说:慢慢吃吧。于是头三年,我吃遍了:雪里蕻肉包子,雪里蕻炒毛豆,雪里蕻炖豆腐,雪里蕻肉丝面……终于吃伤了,屏蔽了这菜一年,直到新冠病毒从武汉横扫过来,也把我吃野雪里蕻的记忆勾到了嗓子眼,别的不说,这个春天不去超市就能有点儿菜吃那是很不容易的了。
野雪里蕻味道足,估计维生素含量也高。家里没毛豆,用青豌豆,红甜椒,自制香肠(还好一月份做了点儿香肠),用大蒜(还好去年收的大蒜工具房里还有不少),干辣椒(还好我每年种辣椒都很豪放,晒干了一年都有吃的。)和剁碎的雪里蕻一炒,香辣中带一股冲味儿,每吃一口,武汉那位大姐也就随着冲劲儿上了头。
不得不说,我能在禁足的时候吃上这样的野味,全托了那位武汉大姐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