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秋立博士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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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关于大宪章的诸多文章里，存在一个共同性错误
秋立
英国的大宪章（Magna Carta ）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历史文献，今年六月是大宪章诞生800年，但是鲜为国人所知。近来，国内外许多的中文媒体，刊出了一批关于大宪章的文章，向国人介绍它。我也写了一篇文字，题目是“正义的精神，文字的力量------写在大宪章诞生800年之际”。此文放在我《文学城》刚刚开通的博客里了。我以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关注大宪章，并且向国人介绍大宪章的基本精神，这是非常应该的。
但是，在我所读到的有关文章里（本人孤陋寡闻，难免挂一漏万），都犯有一个共同的错误。文章都说约翰国王“签署”了大宪章，即以为约翰当年在大宪章上签了字。
我原来也这样想，这是受到一幅关于大宪章的有名图画的误导。此外，英国的2磅硬币背面，以大宪章为主题，其中就有约翰一手执大宪章，另一手执鹅毛笔的形象。
如果仅以图画为依据，就以为大宪章是约翰国王亲笔签署，未免草率。那些图画或者图案的细节，并不是真实情况的再现。根本不在现场的艺术家们，进行艺术创作时，在细节的处理上，允许有想象成分。
今年5月，我再次拜访大英图书馆，目标主要就是该馆保存的的大宪章原本等等文献。大英图书馆把大宪章和其它相关的历史文献，特别地保存在一个单独的展室里。前年我曾经参观过的，今年还想再看看。尤其吸引我的是，由于今年（2015年）是大宪章诞生800年，大英图书馆为此举办的那个纪念特展。关于这个特展有不少报道，我这里不多说了。总而言之，那是一个组织得很好的展览。我看过后，感到这个展览为我复原了一段历史，向观者准确、翔实和形象地复述英国800年前后，约翰王时代的故事。非常值得一看。
公元1215年，约翰国王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迫向贵族们妥协，答应了贵族们提出的所有条件，以平息他们们的造反，换取他们继续的支持。贵族们开列的条件被肯特伯雷的大主教斯提芬以拉丁文记录下来，使用鹅毛笔写在一张羊皮卷上，这就是当年大宪章的原本。若想知道大宪章的详细情况，请参看拙作。
大宪章可以被看作是一份君臣之间、化解政治危机的协议书，同时也是国王约翰的一份诏书，昭告全国，照例执行。为执行起见，当年六月中旬至七月初，大宪章被抄录了多份，分送英国各地的贵族，他们是各个封地的领主，相当于地方官。大宪章也分发给各个教区的主教们，那时候他们在英国的地位和作用决不低于贵族们。抄件同样是拉丁文，以鹅毛笔书写在动物皮卷上的。当年究竟抄写了多少份，英国的考古学家们众说不一，仅仅是推测而已。这弥足珍贵的历史文献抄本，英国现仅存四份，我亲眼目睹了其中三份。此外尚有抄本在他国，例如美国的国家档案馆（National Archives）内就保存着一份。
现在回国头来再说约翰国王是否“签署”了大宪章的问题。我在大英图书馆纪念大宪章800年的特展上，特别在该馆保存的两份大宪章前，仔细地端详。遗憾地是，其中一份曾经因为受潮而字迹模糊了，但是当年约翰国王的蜡封密章清晰得很。另一份保存较好，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字迹清晰，字体一致，没有其它笔体的字迹。羊皮卷上似乎根本没有留给约翰国王签字的空间。
为确定起见，我又到大宪章特展的咨询台（Information Desk）请教，那里有专业人士回答相关问题。在我说明来意后，咨询台一位女士明确地告诉我，约翰国王不曾在大宪章上签字画押。事实上，在中世纪的英国，根本不流行国王签字署名。国王使用国玺（Great Seal），压盖在文件蜡封处，这就是蜡封密章，才是中世纪英国的惯例。
大宪章写在羊皮卷上，可以卷起来，可以再用羊皮条系结起来。发布前，须在羊皮卷合缝处，也即未来文件的开启处，用蜡封，在蜡封处压盖上国王的专用的国玺，就足以表示：这份发布出来的文件，是经过国王授权的。我所见三份大宪章2015年抄本的蜡封密章处，约翰的国玺图案都很清楚。
我想，这和中国古代皇帝使用玉玺有相似之处。古代，无论中国还是西方，都不流行签字，而是加盖私章，以示授权的。
很多关于大宪章的中、外作者都称：约翰国王“签署或Sign”大宪章，这是个带有普遍性的错误。我一方面觉得，这个错误倒也无伤大雅，于宣传大宪章的根本精神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细心的读者或许会觉得，说约翰国王“签署”大宪章，如同说秦始皇“签署”全国“统一度量衡”的诏书一样不合理！
2015年6月19日于加利福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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