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加拿大后第二天,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出来看看将要落脚的地方。从朋友住的公寓出来,满眼都是树,朝着最密的地方走去,下到一条河边。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河里有没有鱼:河水真清呀,连河里腐烂的树叶的叶脉都看得清清楚楚。从前,在美丽的府南河边,安顺桥旁,只有夜晚的水光还看得,斑驳陆离的映着五彩的灯光,分外地妖娆。白天就不要朝里头看了。每过一周,来自岷山上清凉雪水会被注入府南河里,换掉这一段河里的河水,名之曰:给城市洗胃。否则人走到那里就得捏住鼻子了。我常常于夜晚漫步在河边,赞叹母亲河的美丽。LG总是说,就为了你能在音乐学院这一段看一眼,川师大的人就得天天看肠瓤。
但“水清则无鱼”。仔细地搜索了一下加拿大的这条河:里面真没有鱼(后来听说有重金属污染)。再看看河边,一岸是陡立的山崖,高草大树密布。绿树的顶上的高坡上是红顶的公寓。色彩搭配得真漂亮;一岸是舒缓的草坡。毛茸茸地象绿色的毯子。草鲜绿的真是沁人心脾。真想跳起来,扑上去呀!但第一次出来,还是矜持一点吧。好在清晨河边散步的人很少,不怕被人见笑了去。
走着走着,世俗的念头就涌上心头:看着密林的那一岸,大桶般粗的树竟然倒在地上,任它发霉长毛。哎呀!这要是在。。。这棵树,能打多少件家具?这么想着,就看到原来不止一棵两棵树倒着,时不时地就有一棵,原始倒伏的状态都没有变。多可惜呀!想象着这些树立起来,眼前就是一个个锯木车间,干净的锯末刨花飞舞。。。
小孩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衣角,原来对面走过来一对小两口,牵着四条哈斯克,毛梳理的那个顺呀。小孩本能地躲闪。小两口拉住狗,停在路边,微笑着让我们先过:“猫呢?(Morning)”我也微笑着点头回应:“狗的猫呢? (Good morning)”。这么问候了两三家以后,世俗又涌上心头:为什么他们牵的不是孩子?
这要是在。。。小河两头一扎,养上鱼;两岸大树一砍,得开多少间家具厂?对面来的人,个个牵的都是孩子。。。
“真是服了你了!这么诗情画意的地方,让你弄得乌烟瘴气,好扫兴!那时候漫步府南河边,看你流连忘返,还以为你是一个诗人的坯子,没想到真到了诗境里,你却变成商人了。”
惭愧呀!惭愧!本能呀!本能!
且说,一个朋友的父母,操劳一生养大了六个孩子。六个孩子中的一个到了加拿大,而父母已经快八十岁了,愧疚于不能时时膝下尽孝,朋友稍事安顿后,就请父母前来。绿草,原野的描述大概打动了父母,使他们能够不顾年迈答应前来,朋友那个高兴呀。然而,就在要上飞机的前夜,父亲突然耍小性子,因一点点不相关的小事,甩脸不来加拿大了。那么大年纪的人,自然是谁劝都无济于事。朋友的妹夫拉着哭红眼的媳妇来到住家附近的商店里,躲开父母商量着该如何给远在加拿大的姐姐交待。妹夫突然一拍脑袋:“哎约!他们该不是担心。。。”媳妇是多聪明的人,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只不过一时着急,没想到这一点而已。听到丈夫的话,脸上立刻飞开了花,拉上老公跑回家。
“哎约!爸呀!你难道还怕人家笑话你不识字么?那里用的不是中文!就是北大的教授到了那里,他也不一定就认识那里的曲里拐弯的字。到了那里,你们都一样。没人能看得出来你是农民还是教授。明天上飞机,走吧!”
两个老人就这么独自完成了到加拿大的异国旅程。但是是农民还是教授是掩藏不了地。父母落地后,睡了一觉,睁眼看到公寓四周的草地,就开始以“几亩几分”来估摸它的大小了。朋友吓坏了,使劲提醒父母:加拿大是私有社会,每块地都是有主的。不是咱东北那大农场,周围还可以开荒。另外,那草可不是杂草,它比庄稼还贵。就这么千叮咛万嘱咐地,还是出了事。第三天朋友下班回家,发现父母不在屋里。赶紧从窗户里朝下看,就看到父亲正用炒菜的铲子开荒挖地呢。一翻父母带来的行李,菜籽好多呀!公寓下,菜籽已经在那块新开的地里撒了两行了。。。
朋友赶紧到公寓管理处解释:老人种了一辈子地,看着还有地闲着不种庄稼,心里就难受。绝不是故意破坏!并一再给人家保证会尽快把那块草皮恢复起来。没想到公寓管理员笑坏了,说:算了吧!
还有另外一位,刚来住公寓,没有自己的地种菜,但现成的,长在众多公园里的野菜,总可以采来吃吧!再说了,凡是野菜,对于公园里的草地来说,都是杂草。拔掉了,还是做好事。凭着自己丰富的山野经验,她硬是找到了十几种可食用的植物,采来一把一把地,鲜嫩极了,拌凉菜,炒青菜,包饺子。。。几天后她就说:“草地上的菜,可不敢乱吃呀!吃了头晕死啦!”原来那些草地上都打了除草剂和杀虫剂。
不要只嘲笑来自农村的。城里的人一样带着本能惯性前来。两个广州小两口,来到加拿大后非常想要孩子,可一年过去了,总不能如愿。在很多医院检查了,都查不出什么毛病。两人无奈之下,找个老乡香港裔医生瞧瞧。港裔医生听完陈述,想了想就提醒他们:“有没有吃过什么野生动物呀?”
小两口一头雾水:这八杆子都打不着事呀!港裔医生接着说:“比如说,广场上的鸽子。。。”
小两口脸红了。港裔医生继续说:“吃吧!这里的鸽子没有天敌,泛滥成灾,市政府定期给他们投放长效避孕药。。。接着偷吃吧!”
广场上的那些鸽子,也是有个窝的。 朋友的阳台上就住了一对。鸽毛粘到纱窗上,不好清理。朋友总想把那对鸽子赶走,可是鸽子正在孵卵,朋友于心不忍。还没等到小鸟出来,阳台上又飞来一对,是另一个品种的。两对鸟你来我往,总有一对在抱窝,让朋友下不了手。他与这些鸟共处,直到搬走。再问他,他说:“挺好的呀!每天在鸟的啼叫声中醒来,多么惬意!闲暇的时候,看着他们在那里喂幼鸟,多好!这要是在。。。我不还得去遛鸟,买食?自己费时间不说,买的食人家还不一定爱吃。这多好,人家想飞那就飞那,想吃什么就自己弄去。也不用咱假惺惺地担着限制人家自由的愧疚。。。”
这就是我要落脚的地方,一个需要慢慢适应的美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