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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下笼着薄雾的胡同, 天空高高的蓝蓝的,一群鸽子响着鸽哨呼拉拉飞过,提笼架鸟的老头和骑自行车穿行的小年青儿,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和拎着早点的老太太,街坊间打着招呼:您呐早啊…这是《邻居》《夕照街》里的北京,是我对北京最初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那是八几年,那时冰棍一毛一根;地铁还只有一条横线,票价也是一毛。 亲戚住紧西头,坐地铁过八宝山到苹果园。附近有菜地,晚饭后去地里遛弯可以顺回一把豆角儿。 有时进城里转悠回来晚了,站台上空空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偶而也能见一半个怕热的,买张票躺在长椅上凉快着。那时候可以参观中南海,只不过要通过工作单位才能弄(买?)到门票。里面就像个公园,靠北的一半不开放,住着当时的国家领导。
后来实习出差开会…去北京无数次,目睹她的变化,三环四环…象烙饼一样越擀越大。复兴门百盛建国门的赛特和东三环上的燕莎,都是爱逛的地儿直逛到萨克斯《归家》响起。大学期间在丰台实习,那周围是村子,2000年再去住在那儿的in-law家,已经是高楼林立,俨然城市的一部分了。 地铁城铁新建好多条,不看地图根本不知道怎么走。看地图上以前最左上角属城郊的颐和园,现在已经画在地图中部快算市中心了;地铁公交满是人,耳朵边都是东西南北各种方言;坐出租没有比公交快多少,十字路口遇红灯停下,司机就熄火:“指不定等多大会儿呢”…北京真大,可记忆里的北京味越来越淡…
有次和北京的朋友聊,说起城墙和门楼,我说满可惜的。朋友表示无所谓。皇城根儿,什么没见过? 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换大王旗,爱谁谁,有炸酱面吃就行。北京人的大气是多少朝多少代累集起来的。我立时觉得自己特矫情,有多少传统的玩意儿、文物古迹、文化遗产---我们知道名儿的或已经不知道的……有多少已经或正在消逝,湮没在历史的漫漫烟尘里了……
二.
《老炮儿》的开头是网络常见的新闻:城管和小商贩起了冲突,争执不下的当口,六爷来了,按他的规矩左右两边都有了评判,大家伙儿都服气。完事儿六爷给小贩攒了个新车,仁义。
六爷可是当年茬过架炮局坐过客的主儿,仗着混不吝的猛横和为朋友两肋插力的义气,维了一帮弟兄。虽然不改爱管闲事的老脾气,可现如今的好多事都弄不懂了,年龄大了想守着他的小地界安安稳稳渡过余生,不成想儿子闯下祸端,六爷不得已重出江湖,在现在的新生代小炮儿们交上了手…最后悲壮而不失姿势地与时代作别为自己的人生谢幕……
电影里的一个细节很特别:有钱人家养一只驼鸟,六爷初见它时,说:你丫也不容易,瞧把你憋屈的,以后瞅个冷子转出去,甭挨在这圈着了。后来在六爷决定赴死绝战的那天,驼鸟真的跑出来了,在交通早高峰的车流里一路狂奔,快乐而放纵。六爷在旁边高喊:快跑!别让他们逮着!
驼鸟给人最深印象里就是把头埋在沙子里,无视危险或灾难;这和六爷没什么内在的关联或呼应,正因为这样松散而随意,才显得是别致的神来一笔,很有意趣。
冯小刚和六爷挺像的,透着股爱谁谁的痞劲儿,导演管虎就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大家说就是他本色出演,金马奖影帝还真不是盖的,我一路看下来没有跳戏,纯京味对白听着特过瘾。
这些年,因为他直言,冯小刚被称为小刚炮儿,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我想他本人并不在乎,名导的名号也是实至名归,人家不端着不装那啥,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不刻意迎合大众不曲意迁就市场。其实冯小刚很会来事儿, 马未都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次冯小刚请朋友们来家作客,马未都没多想就拎了个拐杖去了,开门递上才意识到这礼物的意思不好,没成想冯小刚一句话就化觧了主客的尴尬:“您怎么知道我快用上这个了呢?”
三.
我小时候上职工子弟学校,一百步开外就是职工俱乐部。记得经常被老师领着去看电影,什么《四个小伙伴》《苗苗》…都是满满正能量的主旋律(虽然当时还没这些个词儿),看完老师还要求写观后感;当然也有个例外,我们有一次看的是《王子复仇记》,整个都是阴沉沉的城堡,王子转来转去自言自语(to be or not to be....这台词还是长大以后才补上的),好像有个女孩子向王子示爱,被王子拒绝了,王子虽然冷脸冷面但他的声音特别好听!(那可是孙道临老先生配的音---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师说,这次不用写观后感了!我们如释重负…
早前的这些观影经历影响了日后选择或评价电影的标准。那些时空错乱严重烧脑的,我不爱看,不想脑细胞被突突射杀一片---我还得留着抵挡老年痴呆呢;可是写观后感落下点后遗症,那些看着哈哈一乐看完啪叽搁下,从影院出来脑子里什么都没留下的,也不是那么特别待见,您总得给我留下点可以回想琢磨的东西吧,留下让人印象深刻日后还时不时能想起来的人物吧? 比如《林家辅子》里那个穿棉布长衫揣着手被人欺负也欺负弱小的林老板…
不知道老炮儿六爷是不是一个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能让人想起来的角色,至少现在他实打实在我心里留下了印记。“六爷是个不合时宜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好多人都是,在自己的年代舒服过风光过,然后目睹时代巨变,和新的潮流隔合抵触,看着自己的时代越来越远,心里的回忆越来越长,或激情一搏或默默旁观…...
我老爸在刚刚改革开放那会儿,有好些个事情看不惯:墨镜牛仔裤迪斯科…“什么玩意儿?” 那时我不以为然,但现在轮到自己对某些世情民意看不上了。我怀念八十年代,那是记忆里阳光灿烂的日子,当时国家领导家门口的前院都开放给大家转悠,没有维稳反恐什么的;现如今你在某个关键时间段连北京城就进不去… 如此一比,八十年代是不是有点政通人和的味道?
六爷说:虽然咱们是小老白姓,有些事还得办。朋友说:别逗了, 天下兴亡根本没匹夫什么事儿……生年不过百长怀长岁忧,其实挺没劲的,就是自寻烦恼。 朋友教育我: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得,活在当下。我一琢磨,在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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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随着名气长也属正常,至少他的名气不是靠炒作而是靠作品集垒起来。有必要检讨我对他是有点过誉了,他有言不由衷或口不对心的时候,比如在《开讲了》里的演讲,对1942解释成“温故知幸福”的忆苦思甜就是明显地迎合听众了,当然上了央视就不会说话也属正常…
其实,他那也是让观众和名气宠成这个样子的 。还没出名的时候 ,人家可孙子了。出了名就耍脾气了。